《旧约》中的以色列绝不会做错事,不过有时候它什么也做不好。

《诗篇》中看似自相矛盾的两篇,在讲述教会故事方面所给我们的启示。

Christianity Today February 21,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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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讲故事的基督徒都有一个两难的选择。 当你想讲述关于你的教会、你的教派、或整个教会的历史时,你该如何构思内容? 一个关于集体信仰、勇气、顺从和成功的鼓舞人心的故事? 或者是一个责备性的故事,说明尽管教会门徒犯罪、混乱和顽固,但神却显信实和怜悯?

如果你要表述异象或进行筹款,你会想要前者。 每个人都喜欢听到他们的胜利得到庆祝,他们的牺牲得到注意。 但是,如果你最近读过《旧约》,你会注意到第二种方法是如何经常占上风的。 很多时候,希伯来先知和诗人都不遗余力地用对人类顽固不化和神圣恩典的冷峻审视来取代欢快的鼓励谈话。

讲故事的人的困境是如何公正地对待这两种叙述方式。 简单地循环重复鼓励性的版本(或每当你需要钱的时候),有可能吹牛,而且是伯拉纠式的吹牛;人们会认为他们的善行已经获得了上帝的祝福。 但是,如果一味地强调责罚性的版本,就有可能造成绝望和冷漠。 如果我们都是如此悲惨的失败者,充斥着无能和罪恶,那么为什么还要费心呢?

《圣经》提供了一个有趣的途径。 《诗篇》卷四(第90至第106篇)末尾有两首相邻的诗歌,以相反的方式讲述以色列的故事。 诗篇105篇给人鼓励,描绘了一个从不犯错的以色列。 然后是诗篇106篇的责备,以色列几乎没有做对任何事情。 如果我们不了解《旧约》的全部背景,就很难相信这两种描写都是真实的。

在诗篇105篇中,族长们的成功(7-25节),特别是以色列在出埃及和征服期间的情况(26-45节),提供了赞美上帝和记念祂奇妙作为的理由(1-6节). 没有提到以色列的失败,没有提到在旷野的抱怨,没有提到不信或敬拜金牛犊的行为。 “他们一求,他就使鹌鹑飞来”(第40节)是对一个丰富多彩事件非常慷慨的描述。 诗篇的结论也是如此(44-45节):“他们便承受众民劳碌得来的,好使他们遵他的律例,守他的律法。 你们要赞美耶和华!” 它几乎读起来像一个粉饰。

然后我们翻开这一页,遇到了一个非常不同的故事版本。 诗篇106篇是一连串的灾难。 “我们与我们的祖宗一同犯罪;我们作了孽,行了恶”(第6节)。 我们的祖宗在红海行了悖逆(第7节)。 你救了他们,但他们很快就忘了这件事(13-15节),渴望吃肉,试探神(对鹌鹑的故事进行了相当不同的演绎)。 我们的先祖是嫉妒的(16-18节)、拜偶像(19-20节)、忘记神(21-23节)、不信(24-27节)、不道德(28-31节)和不顺从(32-35节)——以至于用自己的儿女祭祀(36-39节)。 我们没有被毁灭的唯一原因是神“为他们记念他的约,照他丰盛的慈爱后悔”(45节)。

依次阅读这两首诗是令人不快的。 它引发了一个令人不安的问题:哪个版本是真的? 当然,答案是两者都有。 每个人都专注于一些事情,而忽略了其他事情,就像对于所有故事一样。 但两者都是对所发生的事情的忠实描述,而且最终都有相同的目标,其开头和结尾都呼吁以色列人赞美主。 以色列是否相信上帝能从埃及解救出来并提供土地? 是的。 一路走来,以色列是否犯了各种恶行? 是的。

这里就是讲故事的人解决困境的办法。 有一个地方可以纪念信仰的英雄,庆祝使我们走到今天的勇气和慷慨。 也有一个地方可以让我们正视自己的罪和偶像崇拜,承认如果不是上帝的恩典怜悯,祂早就把我们毁灭了。

我们同时需要这两个故事。 当其中一個故事被忽视时,我们就会陷入胜利主义的狂妄或自我厌恶的沉闷。 但是,当这两种情况同时得到讲述——对成功给予适当的庆祝、对失败也给予应有的承认,大致就像我们在诗篇107篇中看到的情况——记起神的恩典如何带我们穿越山巅和峡谷,我们会受到应得的责备和鼓励。

安德鲁·威尔逊(Andrew Wilson)是伦敦国王教会的教导牧师,也是《万物之神》(God of All Things)的作者。 在Twitter上关注他@AJWTheology。

翻译:Pearlyn Koh

责任编辑:吴京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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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国将要递解“五月花号”教会,而中国基督徒在辩论是否要躲避十字架

中国大陆的基督徒同情会众的担忧,但从神学角度却对他们离开中国前往济州岛的决定有彼此不同的看法。

Christianity Today February 21, 2022
Illustration by Rick Szuecs / Source images: Kevin Frayer / Stringer / Getty / Envato

在2019年底和2020年初,60名中国基督徒 离开了他们在中国南部城市深圳的家 ,来到韩国著名的旅游区济州岛寻求宗教庇护。

这群包括28名成人和32名儿童,都来自深圳改革宗圣道教会(Shenzhen Holy Reformed Church, SHRC),他们跟随先行一步的教会牧师潘永光(Pan Yongguang)的脚步,随之也到了韩国。 一月底,光州高等法院驳回了他们最后一次的庇护上诉。 现在他们面临着 即将被递解 回中国,除非有另一个国家愿意给予他们庇护。

在2018年成都秋雨圣约教会(Early Rain Covenant Church in Chengdu)遭受迫害后,潘的教会就开始考虑移民,而秋雨圣约教会的主任牧师王怡(Wang Yi)与潘认识。 同年12月,王牧师被捕。次年他 被判处 九年有期徒刑。 王、潘和秋雨圣约教会的几位长老,和其他400多个家庭教会的领导人共同 签署了 一份声明,反对在2018年生效的日趋严格的宗教管理法规。

在王怡被捕后,潘认为家庭教会在中国社会中将无法再公开地存在。 “教会不得不离开,除非我们分散或放弃信仰,”他后来说。

2019年10月中旬,SHRC举行了一次会员大会,并投票决定迁往济州岛。 如果教会(当时 约有120人)留在深圳,他们认为只会有两个选择:就是分散或向官方的中国三自教会“屈膝”。

此外,许多会员的孩子一直在教会的学校上学,政府当局后来关闭了这所学校。 由于担心他们的孩子被迫要学习违背他们信仰的教材,SHRC的父母们认为他们必须搬家。

大约在同时间,潘离开了他的家,他以为只是去济州岛探视情况而已——随身仅带了两套衣服。 但他再也没有回来。 几个月后,他的家人和一大部分的会众加入了他。

潘说,在会众到达后开始申请庇护时,他们才发现韩国的庇护政策是很严格的。 (在这程序开始前,潘在写给他的会员的一封信中告诉他们,一名律师告诉他,他们的行动是“完全合法的”。)潘以前是一位医生,他和他的教会成员自离开中国以来一直只有打零工,而且没有人会说韩语。

SHRC现在被一些人称为“五月花教会”。这个名称是潘的朋友取的,因为潘指出了SHRC会众和当年的 天路客(Pilgrims)相似,都是为了争取宗教自由而进行迁徙。

“就连孩子们也熟悉五月花号的历史,”潘说,并指出他的教会在离开中国的前一年就研究了天路客领袖威廉·布莱福特(William Bradford)对天路客经历的第一手资料《普利茅斯垦殖记》(Of Plymouth Plantation)。 ”我们与五月花号有相同的信仰。我们的经验也与他们相似。”

一个存在分岐的决定

自2018年中国宗教管理条例生效以来,基督徒的生活变得越来越困难。 像SHRC这样的教会发现他们很难像以前那样公开地聚会和运作,因为他们继续抗拒向当地管理当局登记并接受政府的监督。 对于城市的改革宗家庭教会的成员来说,这种情况尤其严重,因为他们的领导人签署了联合公开声明。

然而,SHRC对迫害的回应却在中国其他的家庭教会中引起了质疑,那些未注册的家庭教会一直持续忍受在当今中国国内必须要面对新困难的现实。 虽然许多人同情SHRC会众对自由敬拜的渴望,但也有些人则批评他们逃避的集体决定。

潘所经历的迫害并不罕见,在很多方面,对于一个未注册教会的中国信徒来说,这是一种典型的经验。 许多其他中国家庭教会也有同样的经历,但其他家庭教会并没有采取集体逃离来回应。 这一事件引发了家庭教会领袖们的讨论,探讨神对祂的教会的呼召是什么,以及教牧领袖在政治敏感时机中的角色,这不仅是涉及一个家庭,而是涉及到整个羊群。

一位家庭教会牧师说:“我不愿意根据他们的反应来评判他们,因为我们对他们的动机和情况并不是很清楚。 只有他们知道自己的动机。 在这种情况下,最好不要冒然下定论。 例如当年的“五月花号”上的人, 他们离开了,我们也不对他们进行评判。” (有趣的是,这位牧师本能地举五月花号作比较,但并不知道现在已有些人将SHRC称为“五月花号教会”。)

另一位家庭教会牧师则分享了为什么他在海外学习后放弃了国外安全的生活,回到中国牧养家庭教会:“我不能说目前的情况是我个人的选择。 我倾向将它视为是神所预备的,并把我置于其中。 在中国传统的家庭教会中长大,从我信主的第一天起,迫害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个陌生的概念。”

当这位牧师收拾行囊准备回中国时,他默想着德国神学家迪特里希·潘霍华(Dietrich Bonhoeffer)的话,潘霍华决定回到纳粹德国,是要与他的同胞一同面对那时代的考验。 这位年轻的中国牧师还提到了其他传教士的牺牲,如威廉·波顿(William Borden),他为向中国人传福音而牺牲了。

虽然如潘霍华一样,他和他的家人本可以避免在中国牧会的危险不安,但他说:“身为一个被呼召作福音的仆人,我很难向我在中国的兄弟姐妹们传讲天国的盼望,而我却有一个找退路的计划。 …牧羊人应该和他的羊群一起在田野里…我会留下来,为主尽忠。”

留还是走?

从历史上来看,在中国受到宗教迫害威胁的人中也有移民和寻求庇护的例子。 然而,这些案件只涉及个人和家庭。 据我们所知,整个教会在另一个国家寻求庇护,对中国来说,即使不是前所未有的,也是非常罕见的。

家庭教会倾向于认同那些留下来忍受迫害的先辈,如倪柝声和 王明道,他们都因拒绝加入受政府监督的教会而入狱。 倪本来有机会留在香港避免受到迫害,但他选择回到上海。 因此,这些教会历史性的立场是留下来并忍耐。

由于这一历史的传承,许多教会认为在逼迫下的忍耐是“十字架神学”的适当应用。 如果SHRC逃离的原因是依史效法乘坐“五月花号”逃亡的英国清教徒,那么其他中国教会可能会认为他们背弃了中国家庭教会的历史传统。

在更大的华人侨民社区中,也有许多人为了增加自己庇护案件的可信度 而谎称 受到“迫害”的例子。

潘预见他的行为会引起争议,但他相信,身为一位牧师的责任是让他的会众团结在一起。 对于留在中国的会员,他给他的教会的声明是:“我也知道,如果我离开,我肯定会受到其他教会的批评,并且将在我的余生中一直背负这种坏名声。”

意想不到的结果

世界各地的教会都纠结于在面对迫害时是留下还是逃离。 在中东,近几十年来,基督徒社区 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因为信徒们面临是留下忍受折磨还是逃离到异乡 开始新的生活 两种截然不同的选择。

《圣经》中提供了一些例子,阐明神的追随者中有留下来的也有逃避迫害的,神使用这两种决定来实现祂的旨意。 在《旧约》中,耶和华把俄巴底留在亚哈的宫廷里,同时差遣以利亚到外邦人的地方去逃避迫害(王上18:1-16)。 在《新约》中,司提反在耶路撒冷被用石头打死导致基督徒大规模逃离耶路撒冷,迁入其他地区(徒8:1)。 每个《圣经》的例子所共有的真理是,无论是留下来忍受还是逃离,都是在主的引导下做出的决定,而不是出于胆怯懦弱的心。

这个故事一直持续到现代,当共产党在1949年接管中国后,中国基督徒的忠心为今天许多信徒们的坚定信仰撒下了种子。 另一方面,那些在毛泽东掌权后离开中国大陆的人开发了许多资源,而这些资源在近几十年来扶持增强了年轻家庭教会的发展。

虽然潘和SHRC的批评者可能也有道理,但最终局外人很难确定SHRC前往济州岛的真正动机。

克里斯托弗·绍尔(Christof Sauer)是一位宣教士,他撰写了许多关于迫害的文章,他为非洲宣教杂志 Missionalia 回应了这个问题。 他在一篇标题为逃跑或不逃跑(To Flee or Not to Flee)的文章中所作的结论是,人们不应该在“对神的诫命、基督的差遣的顺服以及对他人的爱会受到威胁”的情况下逃离。 只有潘永光和那些在韩国寻求庇护的人知道他们的动机是否避开了这些陷阱,以及他们的立场是否有圣灵的引导。

但是,问题都是有正反两面的。 在倪柝声和王明道的事蹟中经常被遗忘的是,他们虽以大胆和跟随基督的十字架著称,他们最初也曾屈服在压力下并以某种方式与官方的教会合作,后来才公开宣布放弃与官方的协议,并面对随之而来的苦难。 想在历史中留名的愿望,若在面对迫害时所作的决定,脱离了有圣灵引导的《圣经》教导,那可能会是充满危险的。

迁徙的教会所面临的另一个危险,就是在新的地方形成一个封闭的社区。 绍尔警告说,存在着导致“贫民窟心态以及以强烈律法主义和与世隔绝为特征的生活方式”的危险。 对于像SHRC这样一起移民的群体来说,这当然是一个更大的威胁。 根据《圣经》,基督徒从耶路撒冷分散开来,导致教会在“犹大全地,和撒玛利亚,直到地极”被建立起来(徒1:8)。 潘应该意识到这种威胁的可能性,并带领他的会众“为那城求平安”(耶29:7)。

下一步怎么办?

在SHRC最后的上诉被驳回后,该团体必须在几周内离开韩国。 在最终裁决之前,潘说他的教会“非常希望”会有韩国以外的另一个国家给予他们庇护,但他不确定这一过程的技术细节。 虽然不确定他们是否会返回中国,但他们在2月中旬之后就是非法滞留在韩国。

如果SHRC被迫返回中国,他们可能会面临严重的迫害。 一些待在深圳,无法一起来韩国的SHRC成员 已经 受到审讯,甚至被监视或软禁。

如果被遣返回国,潘本人将面临 严重的控诉如:涉嫌颠覆国家政权、勾结境外反华势力和涉嫌贩卖人口。 潘的朋友王怡因颠覆国家政权的罪名被判刑,这是经常被用来对付政治反对人士的一种笼统的指控。 贩卖人口的指控是因为潘的教会带领他们越过国界在海外寻求庇护。 对于他教会的其他成员来说,生活也可能将很困难,他们很可能会面对审讯、监视、骚扰,在某些情况下,甚至还会被监禁。

这些更广泛的警告和考量不仅限于SHRC或中国家庭教会。 皮尤研究中心发现,基督教 仍然是 世界上最受迫害的宗教,而且这种迫害在过去十年中 日益严重 。 从中国到伊朗,自埃塞俄比亚到印度,教会将面临许多与潘和SHRC相似的争战,并且将在如何回应方面做出关键决定。

对许多人来说,可能会出现逃离的机会。 重要的是能关注像SHRC那样选择逃离的人,以及能学习和评估自己教会的反应。 同时,必须以有圣灵引导的动机来做出任何决定,这动机应该是更深受《圣经》的影响而不是历史,无论是21世纪中国家庭教会的历史还是英国清教徒的历史。

五月花号教会后续报导:

2022/09/12

2023/04/11

Jarred Jung是居住在亚洲的一位神学教授,也是 家庭教会神学中心(Center for House Church Theology)的研究员。 他曾在中国服事多年,担任过各种事工职务。

E.F. Gregory是《中国合作伙伴》(China Partnership)的博客编辑,该网站致力于报导中国家庭教会的现况。

翻译:江山 / 编辑:吴京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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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文克与21世纪的华人教会何干?

巴文克对基督教信仰大公性的关切,可以帮助华人教会克服“唯独改革宗”的情结和狭隘,及正视基督教信仰的处境化。

Herman Bavinck and the Chinese Church

Herman Bavinck and the Chinese Church

Christianity Today February 18, 2022
Illustration by Rick Szuecs / Source Images: Wulingyun / Getty / Wikimedia Commons

过去二十载,英语学界中兴起了对已故荷兰新加尔文主义神学家赫尔曼·巴文克(Herman Bavinck,1854–1921)的研究热潮。在此期间,巴文克所著的典册高文陆续被译为英文。与此同时,众多学者也纷纷摛文掞藻,于是关于巴文克神学思想研究的二次文献骈兴错出,布列于世界各地。2009年,北美加尔文神学院成立了巴文克研究所(Bavinck Institute),进一步推动了此神学研究的热潮。该研究所组建的巴文克协会(Bavinck Society)吸引了来自世界各地的会员,并推出了开源学术期刊《巴文克评述》(The Bavinck Review)。这一切学术动态和发展皆显明,巴文克思想研究的趋势较上个世纪而言,已有了彻底的改变和本质性的发展。

巴文克于1921年离世。在之后的八十年,神学界对巴文克思想的研究基本上局限于荷兰群体,包括荷兰境内和其他国家的荷兰裔群体。毋庸置疑,上个世纪的巴文克研究虽然有很大程度的局限,但依然有一定的影响。尤其如加尔文神学院、费城西敏神学院等一些北美神学院,对巴文克的神学思想推崇备至。尽管如此,巴文克神学的影响在彼时仍十分有限。因着巴文克研究自本世纪初以来的迅速发展,尤其是《改革宗教理学》四卷本的面世(2003–2008),巴文克已不再是只属于荷兰群体的神学家。他已走出荷兰,走进普世教会群体的视野。这种发展势头不禁令人发问:为何21世纪的基督徒要阅读巴文克的著作?若从华人视角审视,这个问题则变为:一个生于19世纪中叶的荷兰神学家及其思想,与21世纪的华人教会何干?本文从巴文克阐述的基督教大公性的视角,尝试回应这个问题。

华人教会对巴文克并不陌生。早在1989年,巴文克的《我们合理的信仰》的中译本就已面世。然而,华人教会对巴文克的了解只驻足表面。在很大程度上,此种对巴文克思想的肤浅认识,归因于巴文克著作中译本的匮乏。直到2014年,第二本巴文克著作的中译本《启示的哲学》才在中国大陆出版。在过去这些年,北美福音派神学和改革宗院校主导了华人教会对巴文克思想的认识。范泰尔、伯克富等北美神学家笔下的巴文克,便成了华人基督徒脑海中的巴文克肖像。近期巴文克研究表明,这些对巴文克思想的既有解读并不全面,尤其缺乏对巴文克历史背景和神学处境的深度考量。

“荷兰新加尔文主义研究”系列新近出版的巴文克著述中译本Source image: Envato Elements
“荷兰新加尔文主义研究”系列新近出版的巴文克著述中译本

恩雅各(James Eglinton)博士在最新出版的《巴文克生平评析》(Bavinck: A Critical Biography)中,勾勒出一副生动活现的巴文克肖像。我们从中会遇这样一位巴文克:他在现代主义和改革宗传统的张力中,寻求以三一上帝的教义为根基,建构一套内嵌大公性的神学体系,并绘制一幅基督教世界观的图景。这幅巴文克肖像对于当今华人教会,以及北美福音派教会,都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巴文克首先提醒今日的华人教会要怀有对基督教信仰大公性的关切。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中国大陆华人教会的神学教育蓬勃发展。在这过程中,改革宗神学无疑独占鳌头。唐崇荣牧师归正福音运动在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另外,众多相继翻译出版的改革宗神学书籍,也为华人改革宗教会的发展起了重大的推动作用。近些年,提姆·凯勒(Tim Keller)和约翰·派博(John Piper)等北美新加尔文主义者(New Calvinists)著作的中译本陆续出版,增强了改革宗神学在华人信徒群体中的发展势头。

然而,中国大陆教会中这种神学发展,逐渐滋生一种唯尊改革宗信仰的病态神学情结。怀有此类情结的信徒和教会,预设了唯有改革宗神学是真理,于是潜在地将改革宗神学置于其他神学的对立面。例如,许多中国大陆的改革宗教会往往无法与其他本土教会和睦相处。中国的改革宗追随者通常拒斥本土教会的传统,而热衷于从西方引进改革宗认信和长老会治理制度。更有甚者,将某位改革宗神学家视为真理的标尺,以此衡量一切神学论述的真伪。这种狭隘的神学立场致使华人改革宗教会常常遭受众多非议,并催生他人对改革宗神学的误解。此种病态神学情结和狭隘的神学立场,也透过网络波及其他国家和地区的华人教会。

作为现代时期改革宗神学家,巴文克所构建的改革宗神学体系极为关切基督教信仰的大公性。他的代表作《改革宗教理学》沉博绝丽,遍含得隽之句。在处理众多神学议题上,他总是登高博见,常存国度胸怀,且不懈地以基督教大公精神包容各类思潮,力求彰显上帝在各个领域的美善。此外,他强调教会的大公性超越了时空的限制,并拥有人需要获知的、与可见和不可见事物有关的一切教义。(参见 “The Catholicity of Christianity and the Church”

在巴文克看来,改革宗神学的优势在于提供了一个整全的世界观和人生观,帮助信徒活出这种大公性信仰。故此,巴文克虽出身于分离主义的基督教归正教会(Christelijke Gereformeerde Kerk),但也与亚伯拉罕·凯波尔一同竭力推动教会合一运动,并在1892促成凯波尔领导的“哀恸者”(Doleantie)教会与自己的宗派联合成为“荷兰地区归正众教会”(Gereformeerde Kerken in Nederland)。

华人教会对基督教信仰大公性的忽视亟待解决,以此矫正如中国大陆改革宗群体中此类病态情节和狭隘的教会立场。一百年前生活在荷兰的巴文克,在这方面给我们提供了金玉良言:“基督徒认信的普世大公性的意义在于,她遍及全地,包括所有真信徒,对所有人都具有约束力,并对全世界都有重要意义。” (赫尔曼·巴文克,《以颂赞为祭献上:获准领受圣餐前后的静思默想》,牛泓译,《赫尔曼·巴文克的教牧神学》,徐西面编,贤理·璀雅,2021,156页。)任何基督教会绝不能孤芳自赏,而应投身于与众教会的团契,共同在所在的地区实践基督教大公信仰。

巴文克对基督教大公性的这种强调,衍生出他的神学为华人教会带来的第二个裨益:教会理当正视基督教信仰的处境性。客观而言,基督教信仰的确是从西方国家传入华人群体。长久以来,基督教作为“洋教”的刻板印象在华人社会中已经普遍化。有趣的是,许多华人教会的做法似乎是为这种刻板印象背书。一个常见的现象是,华人基督徒群体往往只希望引入众多西方神学传统或神学家的思想,却忽略对自身实地处境的考量。尤其是中国大陆过去近四十年的改革宗热潮,见证了这种非处境化的神学思维模式。许多新兴的改革宗教会,一昧引入改革宗信条,不加甄别和思考地应用于教会。这种做法常常让教会变得更像“洋教”,缺少在中国处境中传达信仰的力量。

巴文克在谈论加尔文主义的未来时,有如下论述:“加尔文主义希望在前进中总不停步,并且促进多样性。它感受到更深入了解救赎奥秘的推动力,并且借此就可以尊荣众教会的每样恩赐和不同呼召。加尔文主义并不要求自己在美国和英国与在荷兰有同样的发展。我们必须坚持,在每个国家和每个改革宗教会中,加尔文主义应该按照自己的本质去发展,不应该让自己被外来观念所取代或腐化。”(参见”The Future of Calvinism”

巴文克的论述不仅可用于加尔文主义的发展,而且也适于每个地区基督教会对信仰的阐述和传达。换言之,华人教会虽然可借助于其他国家丰富的神学遗产来促进自身的信仰建构,但是总归要按着上帝给她的独特恩赐,在自身所在的文化处境中传讲福音。如此行便会让华人群体认识到,基督教信仰也是属于并面向华人的信仰。

此外,巴文克对基督教信仰处境化的强调,对中国大陆的家庭教会是一个特别的提醒。当代家庭教会不愿意将基督教信仰处境化,因为政府颁布了宗教“中国化”的政策。许多家庭教会未能区分政治化的“基督教中国化”和正常的基督教信仰的处境化。因此,他们往往默许一种没有处境化的基督教信仰。巴文克关于基督教处境化的观点提醒中国家庭教会,作为植根于救赎奥秘的教会,我们也蒙召将我们的信仰处境化。

这种基督教信仰的处境性也就带出了其公共性。巴文克出身于分离主义的教会群体。虽然他的宗派中不乏有人提出要从信仰的立场出发来参与社会,但仍有诸多人士敌视当时的现代文化。在某种意义上,这种张力存于历世历代的教会中。每个时代的教会都要思考信仰公共性的问题,避免不了“耶路撒冷与雅典何干?”的问题。

这不免让人联想到北美基要主义对文化的姿态。因其所持基督教文明到世俗文明之变迁的立场,20世纪上半叶在北美兴起的基要主义,在整体上呈现出一种分离主义和反现代主义的趋向。甚至到了20世纪50年代末,分离主义成了基要主义的检验标准。(参见 George Marsden, Reforming Fundamentalism)在这种基要主义的影响下,教会与公共社会和文化处于积不相容之态势。透过姚西伊教授的著作,我们清楚看见在20世纪20至30年代,北美基要主义透过西方教会在华宣教运动而影响了华人教会,促使后者逐渐形成以分离的姿态对待所在的文化处境。

巴文克极力反对分离主义的举措。在他看来,这种做法与基督的福音不符。他论道:“福音是一个喜乐的消息。这对个人而言如此,对人类、家庭、社会、国家、 艺术和科学、整个宇宙和整个叹息中的被造物亦然。”(参见 “The Catholicity of Christianity and the Church”)在巴文克看来,真实的福音面向这个世界时不会缄默而显得柔弱,而是在社会各个领域传递从上帝而来的喜乐信息。尽管如此,巴文克在论述基督教信仰的公共性时,也提醒教会避免凯旋主义的立场。他在生涯早期的文章《上帝的国度,至善》中就已指出,若有人试图借着福音宣教、慈善事业或政治等行动,逐渐赢得这个世界,并让其转变为上帝的国度,那么这人就是怀揣着一种幼稚的乐观主义。巴文克向我们呈现的基督教信仰之公共性,表明我们的信仰既非出世,也非入世,而是“在世”。基督教会不属于世界,也不能离开世界,乃是在世界中向人类的各个生活领域传递基督的福音。

过去二十来年英语世界巴文克研究的兴起,标志着巴文克走出了荷兰群体,大步进入了普世教会。日益发展的巴文克研究,也越发揭示他所建构的神学体系,在众多方面依然嘉惠当今教会。尤其是巴文克所强调的基督教信仰的大公性、处境性和公共性,不仅是对今日教会,也是对今后信仰群体的重要提醒。

徐西面博士是爱丁堡大学神学系肯尼斯和伊莎贝尔·莫里森神学与人工智能伦理博士后研究员。他于2020年从爱丁堡大学获得哲学博士(系统神学)。他基于博士论文的学术专著Theology as the Science of God: Herman Bavinck’s Wetenschappelijke Theology for the Modern World将会由Vandenhoeck & Ruprecht出版。他也是“荷兰新加尔文主义研究”系列(中文)的主编和创办人。

普京的政治是如何威胁到教会的见证

美国的福音派可以从俄罗斯学到教训,即不应把宗教作为维护权力的工具。

Christianity Today February 17, 2022
Alexei Nikolsky / AP Images

当弗拉基米尔·普京的俄罗斯威胁到一个自由乌克兰的存在时,美国的福音派人士可以很容易得出结论,说这是一个遥远的外交政策问题。

然而,普京主义不仅仅是一个地缘政治威胁,它也是一个宗教上的威胁。 对于福音派基督徒来说,问题在于普京的方式是否会成为美国教会的方式。

笼罩着乌克兰的威胁不仅仅笼罩在乌克兰人民的头上。 北约对欧洲秩序的稳定感到担忧; 美国国务院担心任何还留在那里的美国人的安全,担心重蹈阿富汗的覆辙; 德国人怀疑他们对俄罗斯天然气的依赖是否会导致能源危机; 而整个世界都在担心此举是否会使中国有壮胆入侵台湾。

在这一切当中,人们没有注意到的,是另一个正在考虑下一步行动的世界人物:教宗。

自2018年以来,乌克兰东正教会从俄罗斯东正教会独立出来的问题一直是争议的焦点。 在天主教新闻网站“支柱”(The Pillar)上,JD·弗林(JD Flynn)和Ed·康顿(Ed Condon)解释说,乌克兰天主教和东正教领导人指控,在对乌克兰及其人民的军事威胁中,俄罗斯东正教会正在与普京同谋。

作者指出,现在的问题是,教皇方济各是否会很快与俄罗斯东正教会的牧首会面。如果会面,是否会预示着对乌克兰及其国家教会可能被征服这一情况表示容忍。

对于美国的福音派教徒来说,也有真正的问题——不仅是我们将如何应对普京利用宗教达到政治目的这一现实,而且是我们是否会效仿。

几年前,在特朗普时代的喧嚣之前,我和其他一些福音派基督徒坐在一个在复活节早上播出的世俗的全国新闻节目中。 从某种意义上说,在那个周末,我们都团结在一起——共同确认宇宙中最重要的真理:耶稣从死里复活的身体。

但我们在普京的问题上分道扬镳了。 我当时对他的看法和现在一样:他是一个敌人。 然而,其他一些人却为这位独裁的强人辩护,认为他是基督教价值观的捍卫者

当时,我以为我们只是在一个外交政策问题上有分歧。 但现在回过头来看,我可以看到,至少对一些福音派教徒来说,有一个更大的分歧,当时我们还不知道它的存在:首先什么是“基督教价值观”的问题。

以堕胎问题为例。 不仅俄罗斯的堕胎率很高,而且即使亲政府的力量阐述了类似于反堕胎(pro-life)的观点,它通常是着眼于遏制人口下降,而不是保护脆弱的人的生命。

激励人心的原则不是“每个生命都是宝贵的”,而是“让俄罗斯再次伟大”。 这一点,在俄罗斯政府如何对待充斥全国各地的孤儿院和“婴儿医院”的儿童方面更为明显。

在前苏联没有充满活力的收养文化,这些儿童中的许多人离开了这一系统,进入了立即被药物滥用、性剥削和自杀充斥的可怕生活。 但这并没有阻止普京尽其所能地终止美国人和其他人对这些孤儿的收养——-所有这些都是对受伤的俄罗斯民族自尊心的一种救赎,也是一种地缘政治的力量游戏。

如果看一下普京对福音本身的反应,情况就更糟糕了。 他精心培养俄罗斯东正教会——甚至批准将描绘他本人、斯大林和入侵克里米亚的马赛克作品安装在一座专为军队服务的俄罗斯东正教大教堂内。

此外,俄罗斯政权无情地扼杀非主体宗教的自由——特别是相对较少的福音派和来自国外的福音派传教士的自由。

为什么普京,一个说苏联的结束是一场可怕的灾难的前克格勃官员,想要与一个教会合作? 也许是因为他和卡尔·马克思一样,认为宗教可以成为维护政治权力的有用工具。

确实,当专注于保护民族主义和国家荣誉时,宗教是有用的。 宗教可以把本来就充满激情的部落主义和对外来者的怨恨变成超然的、不容置疑的情感。 所有这些都是完美的马基雅维利式的意义——除非耶稣确实从死里复活。

如果这种趋势只限于前苏联,我们也许可以忽略它。 不过,注意一下任何想在前铁幕后面寻找未来的人。

许多宗教保守派——最主要的是罗马天主教徒,但也有一些福音派新教徒——已经与匈牙利的独裁强人维克多·欧尔班(Viktor Orbán)结盟。 正如古典自由主义(libertarian)评论家马特·韦尔奇(Matt Welch)所指出的,匈牙利总理“是一个奇怪的美国式基督教国度的拥护者”。

“堕胎在匈牙利是无可争议的合法行为,人们并不特别信奉宗教,而欧尔班对敢于对他的政策提出异议的教会进行了暴虐的控制,”韦尔奇说。 韦尔奇总结说,东欧强人的吸引力的关键原因是,他们与正确的敌人作战并“获胜”。

如果这只是我们这些相信自由民主的人和那些认为自由民主可以牺牲的人之间的小规模冲突,那是一回事。 但这种专制诱惑的另一个更大的问题是福音本身。

如果教会只是一个促进国家稳定和自豪感的文化载体,那么人们很难指望独裁者除了操纵它之外还能做什么。 但是,如果如《圣经》所说,教会是由通过对耶稣基督的个人信仰而重生之心所带来的“活石”组成的(彼前2:4-5),那么外表上对一套文明价值观的遵从就与基督教有很大的差距。

即使在一个或多或少提倡某些基督教价值观的地方,也是如此。 不过,当教会在为像普京这样的专制领导人祝福时,这种差距就更明显了,普京因毒害敌人而被他自己的人民所熟知。

在后一种情况下,教会本身的见证处于危险之中——因为一个否定嗜血行为的宗教甚至不相信自己关于客观道德的教导,更不相信即将到来的基督的审判席。 关于如何在上帝面前找到平安,并获得进入永生的机会,为什么有人会听信这样一种宗教?

福音派基督徒应该警惕普京的方式。每当有人告诉我们,我们需要一个法老或巴拉巴或凯撒,来保护我们不受真正的或假定的敌人伤害时,我们都应该认识到这一点。

每当这种情况发生时,我们应该记住如何用任何语言说;“Nyet”(俄语“不”——译者注)。

罗素·摩尔(Russell Moore)领导《今日基督教》的公共神学项目。

翻译:吴京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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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爱巴文克

一位荷兰新加尔文主义思想家是如何成为今日最受欢迎的基督教神学家的 

Herman Bavinck

Herman Bavinck

Christianity Today February 16, 2022
Illustration by Mallory Rentsch / Source Images: WikiMedia Commons

有人说,神学巨人的标志,是能够抓住跟自己的历史时期、文化背景以及(更重要的)神学传统有一定距离的读者的想象力。

在基督教历史上,享有这种影响力的人物并不多,而且人数不会太快增加。然而,在过去十年左右,一颗新星正在苍穹中升起——他就是荷兰新加尔文主义神学家赫尔曼·巴文克(Herman Bavinck, 1854-1921)。

在他那个时代的荷兰,巴文克是一个家喻户晓的名字。巴文克是他那一代人中最优秀的荷兰神学思想家,同时也是一个在巨大的社会动荡时期引人注目的公众人物。他在政治、教育、妇女权利和新闻领域都留下了他的印记。在荷兰全国各地,街道和学校都以他的名字命名。除此之外,巴文克还是一个引人注目的有国际地位的人。例如,在1908年的一次美国之行中,他在白宫受到了西奥多·罗斯福总统的接待。诸如此类的荣誉说明了很多问题。

尽管如此,在巴文克的故乡,他的遗产在他死后的几十年里逐渐被掩盖了。在海外,他作为杰出的思想家继续在与荷兰相关的群体中享有声誉,但在20世纪,他的名声并未超出这个范围。这一切在21世纪初发生了变化——由于约翰·博尔特(John Bolt)和约翰·维德(John Vriend)的努力,巴文克的《改革宗教理学》英译本(Reformed Dogmatics)在2003至2008年间分四部分出版发行。

迄今为止,这套书已经卖出了九万多册——对于这种性质的作品来说,这是一个惊人的销售量。而且这本书还出了葡萄牙语和韩语译本,目前西班牙语、俄语和中文的翻译正在进行中。

但是,如果我们只是从巴文克《改革宗教理学》的英译本的发行快进到他今天的广受欢迎,然后简单地说 “其余就是历史了”,那我们就错了。这样做会忽略一个重要的问题,那就是:为什么这个人能成为今天这么多人的首选神学家——从北京到圣保罗,从纽约到首尔,巴文克是如何获得如此多样的全球读者的关注的?

在我自己的每天的工作中(我在爱丁堡大学教授改革宗神学),我每天都与那些正在苦读巴文克著作的人交流,并倾听他们的声音。这些人中很少有荷兰人,也很少有以前就对新加尔文主义传统有忠诚度(或长期深入的认识)的人。事实上,他们来自全球各地的教会。为什么巴文克的著作比他的许多改革宗同行具有更大的跨界吸引力?

这里面的原因无疑和现在读他的人的种类一样复杂多样。同样是喜欢阅读巴文克,韩国长老会的人很可能跟美南浸信会的读者,或者跟把巴文克的《上帝的奇妙工作》(Wonderful Works of God)当作灵修材料来如饥似渴地阅读的五旬节派青少年,喜爱的原因并不相同。其他人,如杰出的瑞士神学家卡尔·巴特,则把巴文克作为神学史的指南。鉴于这些不同的动机,我不会试图对“为什么巴文克在2022年这么受欢迎?”这个问题提供任何形式的简化答案。

不过,我已经读巴文克的著作有近15年的时间了。我是跟来自世界不同地区、不同基督教传统和不同(严格意义上的)学术、个人和教会背景的人一起读的。在这段时间里,我观察到:巴文克的写作和生命中的某些特征,似乎一次又一次地吸引着众人,而且更关键的是,这些特征让这些读者不断地回到巴文克这里来。虽然这些可能不是巴文克似乎突然广受欢迎的唯一原因,但它们仍然是重要的原因。

首先,巴文克以一种平衡的方式写作,这让21世纪的读者眼前一亮。我们已经习惯了把神学当作一种受社交媒体规范制约的论战武器上演劣质“武打剧”的现象——没有平衡、没有爱心、专拣软柿子捏还自我膨胀、受制于对历史伟人的漫画式描绘、并基于恶意的假设向今天那些跟我们观点不同的人发射炮弹。

在这种背景下,巴文克的著作是一股清新的空气。他博学多才,他的著作内容丰富,为读者提供了基督教传统的兼具广度和深度、且往往是非常清晰的视野。尽管他的著作(常常是刻意地)被归类为改革宗传统的神学,但它们从来没有狭隘的宗派性质。相反,它们是以改革宗神学表达一种更广的东西:跨越文化和世纪的基督教大公信仰。巴文克将坚定地持守加尔文主义与同时公开肯定“加尔文主义不是唯一的真理”这两者结合在一起,形成一个二律悖反。

这种平衡显示了一种既坚定又柔软的信念,甚至以一种通常反驳性的、尖锐论战的神学家所不具备的方式邀请他自己的阵营之外的人来与他对话。它的开放性吸引来自其他传统的基督徒愿意来探索巴文克的改革宗视角。

巴文克将基督教的世界观塑造成一种归纳式的、对敬虔智慧的终生追求。这种追求是开放的、探究性的,而不是封闭的、僵化的。在这方面,他的方法与他著名的同事凯波尔(Abraham Kuyper)不同——对凯波尔来说,基督教的世界观是演绎和没有柔性的。

巴文克不愿意与稻草人作战(与此同时,他乐于与他的意识形态对手交朋友,当面交流)。这也是他的魅力的一部分。可以肯定的是,他并不是他的《改革宗教理学》中涉及的每个神学家或神学传统的完美解释者。尽管如此,他在一生中尽力理解和忠实地表述那些与他有分歧的人的观点,他的努力是引人注目的。

对他的《教义学》没有经验的读者可能偶尔会发现自己很困惑,因为他们发现巴文克在整部作品的不同部分采取了看似矛盾的教义立场。但实际上,这些惊讶的读者很可能是遇到了巴文克对某一特定观点的批评——他会在给出自己的裁决之前,详细介绍这一观点最强烈要表达的重点。这样的特点对他自己的神学阵营之外的读者来说,是微妙而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因为这表明他认真、严肃地对待他所反对的观点。

忽略那些歪曲或误解你的观点的人的批评是很容易的,但当这个人认真、努力、准确又有爱心地表述你的观点时,你就很难视而不见了。事实上,对于那些希望成长为思想家的人来说,这种批评是有吸引力,而不是令人心生拒斥的。这样的批评能赢得信任。

巴文克在我们当代越来越受到认可,他的生平也起到了重要的作用。我们生活在基要主义和社会福音分道扬镳的20世纪之后。在那场辩论的任何一方长大的人都继承了一个奇怪的遗产——在右边,福音能有力地表达一个人的灵魂需要,但在一个堕落的世界里,却没有为社会的改善提供什么好消息;在左边,福音让基督徒致力于解决社会的问题,但这是在一个非常可悲的薄弱的属灵框架的背景下勉为其难。

对比之下,巴文克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惊人的提醒,那就是:这种分叉既是一种历史上的新事物,也是对整全性和历史性的基督教信仰的不自然的扭曲。

这在巴文克自己的生平中是怎样表现出来的呢?除了坚定的正统神学,他还是著名的美国种族主义的批评者。他在南非的学生本尼·基特(Bennie Keet)成为一名杰出的反种族隔离运动活动家。在荷兰,巴文克公开反对城市中的贫困现象(甚至呼吁为此修改住房标准和税收法律),反对压迫工厂里的贫困工人(因为他们是上帝的形象的承载者),并为女孩的平等教育和妇女的投票权而努力奋斗。

在我们这个时代,巴文克之所以能脱颖而出,是因为他对正统信仰及其社会效果的委身。在这个意义上,他跟约翰·斯托特和提姆·凯勒等人一样,与我们在20世纪以后的本能直觉背道而驰。这样的人物感觉无论跟左派还是跟右派都可能格格不入。作为一个对历史上的基督教有全面看法的神学家,巴文克提醒我们,我们这一代基督徒与历世历代的基督徒的信仰是有脱节的。

巴文克不是一个完美的人,也不是一个完没有瑕疵的神学家(正如我在《巴文克生平评析》中试图描绘的那样)。但在他的生活和教义中,他是一个深刻而可信的基督徒——故此,他是一个在今天仍然对许多人有吸引力的人。

说实话,我可以想到许多伟大的神学家,无论是过去的还是现在的,我可能宁愿在他们的著作中见到他们,也不愿见到他们本人。但巴文克却不是这样。我还会在一段时间内继续阅读他的作品,而且我怀疑我不是唯一会这样做的人。

恩雅各(詹姆斯·埃格林顿)博士(James Eglinton, Twitter: @DrJamesEglinton)是爱丁堡大学改革宗神学梅尔德伦(Meldrun)高级讲师。他是《巴文克生平评析》(Bavinck: A Critical Biography, Baker, 2020)一书的作者。该书荣获福音联盟(TGC2020年历史和传记类年度图书奖,并入围2021年福音派基督教出版协会(ECPA)的基督教图书奖。

翻译:Sean Cheng

在2022年,让我们接受艾略特的建议

诗人曾说过,基督教体系和社区需要更新。 它们如今依然需要。

Christianity Today February 14, 2022
Illustration by Rick Szuecs / Source image: John Gay / Stringer / Getty

在这一季,我们需要总结一下我们是谁、该如何生活,以及我们正在建造什么。 也许,现在是最好的时机,问自己诗人T.S.艾略特(T. S. Eliot)在《岩石》(The Rock)一诗中的诗句:“你建造得好吗?”

1934年,艾略特写下了《岩石》,为伦敦附近的45座教堂建筑筹集资金。 很恰当地,他经常的主题是建造——不仅仅是教会,而且是把教会作为一个厚实的社区、一个体系、一群寻求认识神的人们、一个远离异化和虚无的避难所。

艾略特说:“教会必须永远进行建造,因为它永远在内部腐烂,并受到来自外部的攻击。” 那么,我们该如何建造呢?

当我们想到教会所建立的教会社区和体系时,我们的工作质量充其量也是参差不齐。 在整个社会中,干扰、异化和徒劳似乎自艾略特的时代就一直在加剧,西方的教会显示出许多衰败的迹象。 脱离宗教的现象正在迅速增强,即使是我们这些留在信仰中的人,也往往无法摆脱现代生活中的心不在焉、分崩离析的倾向。

托克维尔(Alexis de Tocqueville)在《美国的民主》(Democracy in America)中所分析的、罗伯特·普特南(Robert Putnam)在《独自打保龄》(Bowling Alone)中所讴歌的那种地方人际关系、企业和公民社会,在我们生活的这个时代正在崩溃之中。 对于我们来说,正如艾略特在他当时社会中看到的那样,社区感可能过于薄弱,人们“无处安身”。

无人知道、在乎谁是邻里,
除非他的邻居太扰人。

在这种社区崩毁的状态下,艾略特建议:“建设者是好人,只要他在建造好东西”。 他的话呼应了雅各书第2章的论点,即没有行为的信心是死的(第26节),有正确的信仰却没有行动去服事上帝和他人是可能的。 艾略特警告我们不要依赖过去几代人的工作而不做任何事情来支撑它。

艾略特说,我们可以从“现在正在做的事情,/ 还有一些很久以前做的事情”,并从“卑微者的工作中”,学习如何做好建造。

对于现在执行中的建造理念,我们可以考察一下远近的各教会。 例如,我对布鲁德霍夫(Bruderhof)很着迷,这是一个再洗礼派社区网络,成员们一起生活和工作,收入共享。

正如布鲁德霍夫网站所指出的,这种甚至在经济上都每天要参与到对方生活中的具体模式,并不是忠实地跟随耶稣的必要条件。 但这是一个引人注目的见证,也是对我自己的信仰和假设的一个健康的挑战,这些假设包括基督教团体应该是什么样子、能对我提出什么要求,以及它应该在我的生活中塑造多少。

至于那些“很久以前的事情”,教会历史是充满了智慧和警告的。 福音派中一个充满希望的趋势是对宗教仪轨日历重新产生兴趣。 在我大学之前参加的六个福音派教会中,没有一个教会遵守大斋期(Lent),或者除了圣诞节和复活节之外的任何节期。 现在,利用这一日历来打破普通生活的喧嚣、提醒自己注意神的国度、通过神的救赎故事的某一章来敦促自己转向神,在福音派基督徒中并不罕见。

还有很久以前建立的有助于我们建造的其他东西:正规化的教义问答、背诵经文以及安息日的习惯。 由于有那么多其他的事情吸引我们的注意力,我们不能指望通过社会渗透来“将你们的心志改换一新”(弗4:23)。 我们需要拾起这些专为门徒训练的工具,拂去上面的灰尘,重新使用。

我们的历史所提供的警告将我带向“卑微者的事工”。 如果我们的建造为增加自己的权力、财富或荣耀,我们就不能“建造美好的东西”。 我们的任务,是在对神和邻里的爱和服事中预表将要降临的神的国度,使自己 “常常竭力多做主工”(林前15:58), 而不是为了服事我们自己。

如果在建造中没有谦卑,我们就有可能犯下巴别塔之罪。 带着谦卑,在神的恩典之下,今年我们可能会建造美好的事物。 我们必须这样做,因为正如艾略特所强调的那样,有“许多需要建造,许多需要恢复。 工作不要拖延,时间和手臂不要浪费。”

邦妮·克里斯蒂安(Bonnie Kristian)是《周刊》(The Week)的副编辑,也是《灵活的信仰:重新思考今天跟随耶稣的意义》(A Flexible Faith: Rethinking What It Means to Follow Jesus Today)一书的作者。

翻译:吴京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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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疫情期间停止了去教会?

最近的研究为地方教会描绘出了一幅严峻的画面, 但它也突显了机会。

Christianity Today February 14, 2022
Illustration by Mallory Rentsch / Source Images: Luis Alvarez / Getty Images

迈克·梅肖(Mike Meshaw)担任北卡罗来纳州格林维尔市恩典教会的主任牧师有21年。在此期间,他在东卡罗来纳大学所在的人口流动地区见证了人来人往。

在2020年3月新冠疫情之前,这个独立的福音派教会平均每周大约有220人参加崇拜。 他说,在教会因疫情而暂停实体礼拜近两年后,他们每周平均有150人左右。

他告诉我们:“大多数不参加[礼拜]的人心有恐惧。 他们在人群中很不自在。”

该教会在疫情初期主动停止了实体敬拜,但不久之后,领导层开始听到会众说想念教会大家庭。 “我们教会50%以上的人敦促我们重新开放,”梅肖说。

他们尽快重新开张了,比该地区的其他教会更早。 这个决定对教会来说是积极的。

“我们仍然采取预防措施,保持社交距离,并自愿戴上口罩,”梅肖牧师说,并提到在必要时取消一场礼拜。 “但我们一直开放聚会。”

虽然教会表现良好,但牧师担心当下的疫情对其会众的影响,特别是在最近病例激增期间。

他说:“即使只有一个确诊病例,你把信息公布于众,恐惧就会成倍增加,变成一个怪物,人们会因此而感到震惊。 我担心这会消磨人们的情感。 在沮丧之前,他们能维持多久呢? 有些人已经沮丧了。”

别的一些教会则不得不应对聚会人数的下降和会众之间对安全措施的争议。

韦德·布拉德肖(Wade Bradshaw)是弗吉尼亚州夏洛茨维尔(Charlottesville)的一个大型美洲长老会(PCA)教会的主任牧师,该教会于2020年3月开始网上直播礼拜,并于去年秋天重新开放了实体礼拜。

“Zoom令人疲惫,”他承认,并补充说教会经历了 “关于佩戴口罩的令人沮丧的重大分歧”。 他解释说,“许多医生参加这个教会,并建议我们要谨慎。 但会众中的一部分人对口罩规定感到愤怒。”

总的来说,布拉德肖说,教会 “出席率还没有恢复到新冠疫情之前的水平”。但是,他补充说,“很难预测疫情会产生什么样的长期影响。”

最近的一些研究为这个问题提供了启示。

2021年6月,美联社爆料说,美国的许多宗教场所因为疫情而永远关闭了。

根据巴纳集团(Barna Group)在2020年4月和5月收集的数据,在新冠疫情开始时,每三个本来去教会的基督徒中就有一个完全退出了教会。 此外,根据盖洛普公司1940年以来的数据,美国的教会成员人数在2020年首次降到50%以下。

今年,家庭研究所(Institute for Family Studies,IFS)利用“美国家庭调查”(American Family Survey)进行的一项新分析进一步揭示了,在过去两年中宗教聚会出席率是如何大幅下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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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常去教会的人的比例下降了6%,从2019年的34%下降到2021年的28%。 (值得指出的是,“教会”、“宗教聚会”和“敬拜场所”这几个词可以互换使用。)同时,从未或很少参加宗教敬拜的世俗美国人的比例增加了7%。

“美国家庭调查”是这样衡量宗教敬拜的参与度:“除了婚礼和葬礼,你多长时间参加一次宗教聚会?”(我们不知道受访者的回答是否将参加网上教会作为参加宗教聚会的一部分)。

出席率的下降因人群而异。

年龄较小或较老的美国人比中年人更有可能出勤率下降。 在没有18岁以下子女的已婚成年人中,这种情况也更加明显。 2021年,约有30%的没有年幼子女的已婚成年人定期参加宗教聚会,低于2019年的40%。

另一方面,意识形态似乎与数量下降没有关系。 保守派比温和派和自由派更有可能参加宗教聚会,但参与人数下降在所有三个群体中都是相似的。 同样,他们在收入方面也没有显著差异。

有关种族方面,情况则并非如此。 数据表明,美国黑人比其他人群更有可能经历教会出席率的急剧下降。

2019年,45%的美国黑人定期参加宗教聚会。 但到2021年,这一比例下降到30%,相差15%。 其他种族/民族群体的下降幅度在5%至6%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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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采访了一位非裔美国牧师,他任职于北卡罗来纳州罗利市(Raleigh)一家拥有2000名成员的福音派教会,该教会在应对疫情上处理得很好。 自两年前线上聚会七周以后,“楼上房间基督内神的教会”(The Upper Room Church of God in Christ)刚刚完成了第86周的现场敬拜。

“我们的一个口号是,‘我们相信值得为敬拜冒风险‘,所以我们把安全措施落实到位,”任主任牧师的帕特里克·L·老伍登(Patrick L. Wooden, Sr.)主教解释道。 这包括强制性的体温检查,保持社交距离的座位,以及提供两场礼拜,以分散人流。 他补充说:“我们做得不错,上帝保全了我们。”

虽然教会的出勤率没有大的下降,但有些成员还没有回到实体崇拜——要么是由于生病,要么是由于家庭成员的健康受到影响,要么就是还不愿意回来。 不过,他说大多数会众仍然希望实体聚会。

“我告诉你,他们已经从家里出来了!”伍登说,教会甚至有访客从其他州赶来与他们一起做礼拜,“只是为了参加现场的教会礼拜。”

不过,他还是对全国范围内教会出席率的下降感到担忧,他认为部分原因是许多教会关闭了实体礼拜的大门。

他说:“我对有许多人在这个特殊时期做出的反应感到有些失望。 我们已经开始为关闭教会和线上聚会寻找理由。” 他问道:“如果你认为现在教会的出席率下降了,当这些人听到牧师说出席聚会没有必要时,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只是坐在那里,在舒适的家里,看我们的直播,这是相同的吗? 我不认为我们可以这样将就。”

随着更多新冠疫苗和治疗方法的出现,迫切的问题是,疫情最终过去之后,教会的出席率是否会出现反弹。 这很难预测,但之前关于2007-2009年大衰退如何影响教会出席率的研究可能会带来一些启示。

当时,许多人认为经济危机会导致更高的教会出席率。 然而,数据显示,自大衰退以来,这种增长并没有出现。 研究还表明,金融危机也没有对欧洲国家的宗教参与水平产生任何显著的影响。

”我认为,有些人把[教会出席率因疫情的普遍下降]看成是教会正在净化那些没有委身的人,实际上迎合了‘无宗教’人群的增长。”梅肖说道。

“但对我们教会来说,这已经是一个很低的数字了。” 他认为,大多数没有回来的人,还是觉得实体聚会不够安全,但还有很多人继续在周日出现,这让他感到安心。

一些空座位有可能被网上的敬拜者取代,但没有现成的数据来支持这一点。 此外,随着疫情的持续,缺乏人际交往可能会削弱教会内部的社会联系。

正如我们所知,参加宗教聚会不仅与拥有更好的社会支持网络有关,而且还与一些公共健康益处有关——例如减少抑郁症、降低自杀率以及减少毒品和酒精滥用。 人们被隔离在家中,线上聚会不太可能提供同等的好处。

对于信奉宗教但不再参加聚会的人来说,也要付出情感上的代价。 根据巴纳调查,与在新冠疫情期间没有停止实体聚会的基督徒相比,停止参加教会的受访者更容易感到不安全和焦虑。

正如泰勒·范德维利(Tyler VanderWeele)和布兰登·凯斯(Brendan Case)在最近的CT文章中指出的,“空荡荡的教会长椅是美国公共卫生的一个危机”。 而这个危机包括核心家庭的健康。 这是因为经常参加宗教聚会的美国人更有可能结婚生子。

即使在新冠疫情之外,信教的美国人也比不信教的美国人更有可能对结婚生子有强烈的渴望。 因此,参加宗教聚会的人数减少,不仅有可能对公共卫生产生负面影响,对家庭稳定和人口增长可能也是如此。

“我相信,自杀、抑郁症和精神疾病大量增加的原因是上帝之家关门了,”伍登说。 他认为解决教会出勤率下降的方法很简单:更多的教会应该重新回到实体聚会——安全的实体聚会。

北卡罗来纳州格林维尔市恩典教会的梅肖牧师强调,疫情增加了对教牧关怀事工的需求。

他说,牧师们需要比以往更努力地与不能参加聚会的人保持联系——无论是通过社交媒体、电子邮件、电话,还是在可能的情况下亲自拜访,尤其是对那些受隔离影响最严重的老人。

最后,梅肖并没有因疫情而对教会的未来感到沮丧。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他说,“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有动力,带领我们的会众安全渡过疫情,走向彼岸。”

温迪·王(Wendy Wang)是家庭研究所(Institute for Family Studies)的研究主任,曾是皮尤研究中心的高级研究员。

爱丽丝·埃尔黑格(Alysse ElHage)是家庭研究所博客的编辑。 她曾在北卡罗来纳州家庭政策委员会担任了17年的作家和研究员。

翻译:LC

责任编辑:吴京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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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耶稣的肤色很重要

耶稣属于少数民族,而这影响了我们今日传福音的方式。

Christianity Today February 7, 2022

我近期一次讲座结束后,一位基督徒大学生找到我,问我黑人是否对于“耶稣是个白人”这个事实感到不舒服。我回答:“耶稣不是白人。历史上的耶稣很可能看起来更像我这个黑人女性,而不是和妳一样的白人女性。”

对于这个学生假定耶稣是个欧洲人,我一点也不意外,也不为她说这句话时充满确信态度感到惊讶。在美国的基督教圈子里,我经常遇到这样的假定,以至于我认为在美国,耶稣的预设肤色就是白色。的确,白皮肤的耶稣无处不在:一个30英尺高的白皮肤救主矗立在拜欧拉大学(Biola University)校园的中心;白皮肤的耶稣出现在多数圣诞卡片上;近期(本文原文发表于2016年)历史频道的迷你系列剧《圣经》戏剧性地向1亿多名观众介绍了白皮肤的耶稣。在多数西方世界的国家里中,耶稣是白人。

虽然耶稣基督的身分远远超过肤色和种族之间的划分,但将耶稣描述成白人在现实世界确实有随之而来的影响力。很有可能,当你闭上眼睛想像耶稣时,你想像出来的画面是一个白人。在并非故意或毫无意识的情况下,我们之中许多人已经成为白人耶稣的门徒。将耶稣视为白人不仅不准确,且可能会抑制我们见不到或尊重其他肤色人种与生俱有的上帝的形象(忘记上帝以自己的形象创造“所有人类”)。

来自拿撒勒的耶稣的肤色很可能比我们想像的还要深,就像今天中东人普遍具有的橄榄色皮肤一样。普林斯顿大学圣经学者詹姆斯·查尔斯沃思(James Charlesworth)甚至说耶稣“很可能是深棕色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最早对成年耶稣外观的描写显示,耶稣有“东方人的特征”和棕色的肤色。但到了六世纪,ㄧ些拜占庭艺术家开始将耶稣描绘成白皮肤、留着胡子,以及中分的发型。这个形象自此成了大众认知的标准。

在殖民主义时代,西欧在很大程度上向全世界输出白人基督形象,而白人耶稣往往也塑造了基督徒理解耶稣的事工和使命的方式。 19世纪一些基督徒急于为奴隶制的残酷辩护,竭尽所能地将耶稣描绘成白人。他们否定了耶稣真实的身份——一名深肤色、被压迫的少数群体,奴隶主们能更容易地合理化主奴等级制度(master-slave hierarchy),忘记耶稣的事工在于释放被压迫的人(路加福音4:18)。

身为一个犹太人,耶稣在罗马帝国属于少数民族。在帝国统治下的许多城市里,犹太人被罗马人、希腊人和其他族群边缘化。婴儿时期的耶稣是当时的统治者授权下的婴儿屠杀的主要目标,祂成为逃往埃及的难民,成年后又面临罗马税吏的剥削。在耶稣的一生中,祂深知身为一个文化、宗教和人生经历被当权者边缘化的民族成员所遭遇的痛苦。

正因耶稣属于少数民族,我们必须重新评估耶稣的身份,以及在完成使命时的耶稣与什么样的人最有所共鸣。当处于社会外围的边缘人聚集在一起时,耶稣就在他们中间——不仅因耶稣和他们传道,更是因为祂就是他们其中一员。身为一个少数民族,耶稣不仅关心那些在罗马统治下被“合法”暴力以待的人,祂本身也是这些暴力的受害者;耶稣不仅关心难民,祂自己也曾是难民;耶稣不仅关心贫穷的人,祂就是穷人。对耶稣而言,服事意味着从内部了解社会里最被边缘化的人群的痛苦。

为了在耶稣今日的事工使命中跟随祂,我们往往必须选择一种基于团结的爱。许多带着善意的基督徒跨越社会差距传福音,但白人在向有色人种传福音时,却有可能并未真正的视他们为与自己同等的人;高收入人士虽会服事低收入人士,却可能对他们的日常生活了解甚少。耶稣的种族身份和社会地位要求我们不仅要服事被边缘化的人群,还要像耶稣与他们站在一起那样,和他们站在一起。

要做到这一点,需要我们视欧洲文化以外的其他文化观点和风俗为有价值且宝贵的、去聆听那些被边缘化的人,用我们的言语和行动表明,属灵上和社会上的解放皆是福音的核心。

但在那之前的第一步是,那些仍然认为基督是个白人的人必须扪心自问,他们是否能够,并愿意敬拜一位有着深色肤色的耶稣?

克里斯蒂娜·克利夫兰(Christena Cleveland)是杜克大学神学院的和解实践方面的副教授。

翻译:吴京宁 / 校编:Yiting Ts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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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像第一批基督徒一样选择教会

在虚拟崇拜聚会的时代,有些事情应该保持不变。

Christianity Today February 7, 2022
Illustration by Mallory Rentsch / Source Images: Unsplash / Thibault Renard / Getty

自COVID-19大瘟疫开始以来,教堂崇拜出席率发生了很多变化,其中有一些趋势可能会在今年继续下去。

许多信徒仍在实体聚会和线上崇拜之间寻求困难的平衡,而有些人则考虑今年更换教会或教派。 也有人已经完全停止去教堂。

有些人参加多个教会,通常是通过虚拟平台——去年这种做法 进一步加剧。

在2020年夏天,瘟疫爆发了仅短短几个月,超过三分之一的参与教会活动的基督徒(practicing Christians)——那些以教会参与为优先的人——正在参加他们正式委身的教会以外的流媒体崇拜聚会。

虽然从历史的角度看,这种趋势比较新近,但去几个教堂和选择教会的现象早在瘟疫之前就开始了。早在2019年,就有近五分之二的去教会的信徒在回应民调时说 他们经常参加多个教会。

一位朋友最近告诉我,当瘟疫首次迫使教会移到网上时,她开始透过流媒体参加一个在国家另一边的教会崇拜,因为她一直喜欢那个牧师的风格和他的书。 但是,一旦她所在的郡再次允许实体聚会,她就回到所隶属的教会亲身参加敬拜。 当我问她为什么时,她说她意识到“观看一个崇拜聚会很棒,但这不等于教会。”

虽然我们可能并不都同意这一个说法,但我们值得讨论什么构成“教会”,什么把它与别的区别开来,以及我们如何、为何被呼召去忠心地委身于一个教会。 无论他们是否承认,在重新评估他们对教会的承诺时,有些基督徒主要考虑以下三个要素:

1. 什么最舒适

2. 什么最合意?

3. 什么最有趣?

不幸的是,推动某些人寻找教会的内在驱动因素,却是那些个人消费主义的基本原则,其源于一种假设,即“教会”主要是一套商品和服务,其设计和行销旨在使客户满意。

正如卡尔·特鲁曼(Carl Trueman) 所指出的,今天的问题在于“我们所生活的世界,使我们越来越容易想像现实是我们可以根据自己的意志和欲望所操纵的东西。” 不幸的是,这种现代心态已经渗入了我们的教会学——影响我们如何理解和体现教会的意义。 但这种直觉并非新鲜事物。

几十年前,神学家迪特里希·潘霍华(Dietrich Bonhoeffer) 写文章说 :“那些热爱他们对基督徒团体的 梦想 过于基督徒团体本身的人,成为基督徒团体的毁灭者,即使他们个人的意图可能如此诚实、认真和带着牺牲”(强调是后加的)。

寻找一个能真正感到归属的信仰团体,是值得我们花费心思与祷告去追求的。 但是,如果变成按照某种完美的假设理想去寻找教会,我们可能已经脱轨。

马克·塞耶斯(Mark Sayers)认为,一个健康的地方教会应该将自己视为“一群截然不同且蓬头垢面的普通人,向上帝呼求 … 他们仆倒在基督的脚前,被祂的同在所充满,成为祂在这世上的国度的充满感染力的代理人。”

在初期教会的故事中,我们看到这种动力在起作用,这可以作为榜样引导我们在寻找教会团体时提出一些更好的问题。

首先,初期教会的信徒“都恒心遵守使徒的教训,彼此交接、掰饼、祈祷”(徒2:42)。 根据《斯特朗圣经字典》(Strong's Concordance),希腊文中 “恒心遵守”(devoted) 一词被定义为“虔诚的坚持;愿意留下来并保持忠诚”。

当寻找一个可以归属的信仰团体时,我们应该先问一个问题:“这是一个我可以 委身 的教会吗?”,然后才考虑“这个教会 舒适 吗?”把我们的舒适放在委身之前,就是仅仅把教会看作是一种休闲。在一层薄薄的安逸的遮掩下,这样做可能会导致的是我们属灵上的停滞。

相比之下,虔诚地委身于一个地方教会——尽管它有不可避免的缺陷和缺点——可以帮助我们长期度过生命和信仰的重大风暴。 这是我们所有人都真正渴望并最终需要的那种真正的安慰。

第二,初期的基督徒“凡物 公用”(徒2:44,强调是后加的)。 对于这些古代的信徒来说,圣餐是一种活生生的、体现的价值,而不仅仅是一个假设的概念。 然而今天,当我们问“我和这些人有什么共同点?”,我们其实在问,“这些人同意我的观点吗?”这与初期信徒的区别是显而易见的。

在《使徒行传》中,共同点在于分担日常生活的负担。 他们“卖了田产、家业,照各人所需用的分给各人”。(2:45) 换句话说,他人的实际需要驱使教会走向真正的团契。

特别在文化被政治化的当前,今天某些人寻求的共同点是要求在各种社会和政治问题上对齐,而不是提供他们的技能、才干和资源来满足团体的共同利益。

我们期望要 发现 已经存在的完美共性,而不是要花功夫去 实现 真正的共性。 用埃德温·弗雷德曼(Edwin Freidman)的话来说 ,我们正在成为“一个‘撇油器’的社会’,不断从顶部把东西拿走,而没有显著增加其实质”。

但是,当我们为了那些有需要的人的实际利益而把自己放下时,一件奇怪又奇妙的事情就会发生。 当我们以无私的关怀行为、超越常情为他人服务的意愿,让那些与我们观点相左的人感到惊讶时,分歧就可以弥合、意想不到的团结可以形成。

这就是为什么教会,在最好的情况下,会是神学家斯科特·麦克奈特(Scot McKnight)所讲的 “相异者的团契”。 当我们把精力集中在关注会众的需求,而不是在试图左右他们的意见时,我们更有可能找到真正的归属感。

最后,初期的信徒“天天同心合意恒切地在殿里, 且在家中掰饼,存著欢喜、诚实的心用饭”(徒2:46)。 与英文的 glad(或中文的 “欢喜” ——译注)相比,希腊文原来的用词要 感情强烈 得多。 对它更准确的理解“充满欢欣”(joyful)。 初期教会聚集时带着真正的欢欣。

一直让我感到入迷的是,第一世纪教会的崇拜是如此的简单。 信徒的聚集围绕着圣经、教导、祷告和用餐。 没有什么华丽,没有什么新奇。 事实上,《斯特朗字典》说 诚实(sincere)这个词实际上意味着“简单”。 在本质上,初期教会每天都在“欢欣和简单”中聚集。

因此,与其问“这个教会 有趣 吗?”,让我们从另一个问题开始:“这个教会是一个充满 喜乐 和 真诚 的团体吗?”

换句话说,这个团体是否体现了一种带有喜乐的简单性——产生于渴望聚集在圣经、教导、祷告和彼此之间的真正联系里 – 而不在乎它的外在装饰是否看起来和听起来很壮观?

再多的娱乐或炒作也无法提供有意义的融洽关系,这是需要大家花功夫努力发展彼此间的真正关系。 如果初期的基督徒每天聚在一起,在彼此的家中用餐,那麽是什么让我们认为我们可以单单通过节目就能产生动态的关系?

尽管今天有去几个教堂和选择教会(并验证它们)的趋势,但寻找一个健康的教会团体往往可以是一个高尚的追求。 我们当中有许多人有充分的理由离开一个教会,去寻找另一个教会。 在最糟糕的情况下,有些人在破碎的领导者手中经历了痛苦,创伤和滥权。

在我参加那个地方教会的时期,我听到并遇到许多这样的故事。 但是,当我看到那些受过伤害的人,继续相信归属那个教会还是可以在那里一起追求圣洁和完整时,我总是非常受感动。

尽管今天有这么多教会和领袖造成了痛苦,我们还是可以通过牢记地方教会在最好的方面都意味着什么,并将其具身体现,来重写我们自己信仰之家的故事。

虽然我们如此破碎、有罪、不安、脆弱和有缺陷,你和我可以通过依靠上帝的恩典和祂无比的大能大力,去全然地、恩慈地、牺牲地、简简单单地 成为 教会。

杰伊·金(Jay Y. Kim)是西门教会(WestGate Church)的主任牧师。 他是《模拟式教会》(Analog Church)《模拟式基督徒》(Analog Christian)的作者,他与妻子和两个年幼的孩子住在矽谷。 你可以在Twitter上找到他@jaykimthinks

翻译:元鹏

责任编辑:吴京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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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人基督徒正在驳斥黑人社群中关于基督教的谎言

城市护教学如何与“黑人觉醒运动”(Black Conscious)所宣扬的扭曲观点相抗衡。

Christianity Today February 4, 2022
Illustration by Sarah Gordon / Source Images: Raimund Koch / Labsas / Portra / Getty

1991年我在鲍伊州立大学(Bowie State University)上大学时,我和80年代和90年代的许多非裔美国人一样,踏入了一个新的身份意识形态的温床。 此时,许多进入大学的黑人(特别是传统黑人大学)都会佩戴某种类型的文化饰品,指出他们与非洲的渊源,这包含用来自非洲的皮革制成的徽章到使用某种非洲艺术图案描绘非洲大陆的短袖圆领运动衫。

对于黑人来说,那是一个与我们的民族和文化身份挣扎摸索的重要时期。 你会看到黑人兄弟们在学生会里出售书籍和诸如蓝尼罗河、檀香、乳香和没药等精华油。 这些摊位上摆满了资源,承诺给我们真理以填补我们黑人思想的空白,这些真理原是白人不让我们知道,以防止我们认识自己是谁。

作为一个黑人基督徒,我有时会觉得自己好像在追随压迫者的宗教。 这就像斯德哥尔摩综合症(Stockholm syndrome),意识到你原本所有认为是正确的事物其实都是错误的。 在美国,同时身为黑人以及基督徒两种身份有一种固有且持续的张力,这种紧张感深深刻在许多非裔美国人的心理中。

请看下面这些通常被称为“黑人觉醒”群体支持者的引言。 “伊斯兰教民族”(Nation of Islam)的长期领导人以利亚·穆罕默德(Elijah Muhammad)说:“所谓的黑人必须在时机已经太晚之前觉醒。 他们以为,无论发生什么事,白人的基督教都会拯救他们,但他们犯了严重的错误。 他们必须知道,白人的宗教不是来自上帝,也不是来自耶稣或任何其他的先知。 它是由白人这个种族锁控制的,而不是由全能的真主(上帝)控制的。”

或者以贾巴里·奥萨泽(Jabari Osaze)为例,他是历史学家,自称是古基米提斯(Kemetic,即埃及)王国的祭司。 正如他在《七个白色小谎言:摧毁黑人自我形象的阴谋》这本书所说:

“我记得教会主日学时,老师会从箱子里拿出摩西和诺亚的纸板剪影……他们都是穿着长袍的白人老人。 他们看起来就像我隔壁的邻居,但是穿着长袍。 想像一下,作为一个孩子,我被灌输了这样的观念:基督教的所有英雄都是白人。 我确实认为那是一种错误。”

像这样的评论给黑人造成了一种难以克服的认知失调(cognitive dissonance)。 作为基督教护教家,我们不应该回避这种挑战。 这只是意味着我们有很多工作要做,这也是为什么今天需要一种我称之为 城市护教学(Urban Apologetics) 的众多原因之一。

诚然,西方的、白人欧洲基督教经常努力破坏黑人身份。 然而,这些“黑人觉醒”(Black conscious)的群体却抛弃了整个基督教信仰,把婴儿和洗澡水一起扔了出去(不分良莠,好坏一起丢——译注)。 他们没有做足够的功课来仔细研究真相。 城市护教学破解了这些团体宣传的虚假起源故事。

黑人基督徒总是被黑人觉醒团体的代言人审问。 我们总是因为接受了基督教而被他们批评,因为过去自称为基督徒的白人在绑架和奴役黑人方面是主谋。 许多黑人被教导,非洲人与基督教的第一次接触是通过奴隶贸易。 许多人认为基督教在奴隶制度中的历史作用是摧毁黑人思想的一个关键因素。 他们认为基督教是欧洲人创造的,被白人压迫者用来持续奴役黑人的工具。

这种说法是有道理的。 在西方有奴隶制度的时代,有一种错误的基督教形式,为绑架人类来辩护。 这种形式的基督教的支持者是否创造了一本被称为“奴隶的圣经”(the slave’s Bible)的删节版《圣经》,以防止奴隶对福音有一个清晰和全面的了解? 是的。 某些所谓的基督徒是否把黑人说成是不如人的,从而玷污了每个人内心深处 神的形象(imago Dei)? 是的。

在过去一百多年的大部分时间里,黑人群体一直在努力为我们的群体面临的挑战提供强有力的神学答案。 直到最近,我们才看到有人协同努力,解决黑人觉醒运动支持者提出的反对意见和问题。 而在目前的互联网时代,游戏规则已经改变。 反对意见传播得更快。 关于基督教的谬论有更长的寿命。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迫切需要一套独特的城市护教学,以解决黑人觉醒运动和其他黑人对基督教的反对意见。

回应修正主义(revisionist)的叙事

什么是城市护教学? 城市(urban) 是当今的一个流行词,在过去的四十五年里,它的使用一直在稳步增长。 它指向的是城市。 在它成为一个俚语之前,_城市_ 有又深又复杂的含义——由密集的人口、建筑和交通所定义的景观,以及文化、商业、政治和精神的多元化融合。

然而,在某个时候,“城市”成为黑人、棕色人种和穷人的代号。 这就是今天许多企业界使用“城市”这个字的方式。 公司的城市部门致力于向黑人和棕色人种推销其产品。 当然,如今,城市文化不再局限于城市,这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像嘻哈(hip-hop)这样的艺术形式的急剧流行。 它是一种会移动的文化(mobile culture),我们在乡村和郊区也会遇到的。

护教学 是一个依据彼得前书3:15创造出来的术语:“只要心里尊主基督为圣。有人问你们心中盼望的缘由,就要常做准备,以温柔、敬畏的心回答各人 (give a defense to anyone,CSB)。” 这里英文翻译为“辩护”(defense,和合本译为“回答”——译注)的词来自希腊语 apologia。 按上下文,护教学通过向他人展示基督的转化工作,与人们的思想、情感和意志互动。 它基于人在耶稣里所拥有的关于末世和迫切的盼望,是对福音的合理辩护。

就解释护教学的《圣经》根据而言,犹大书第3节是另一个关键文本。“亲爱的弟兄啊,我想尽心写信给你们,论我们同得救恩的时候,就不得不写信劝你们,要为从前一次交付圣徒的真道竭力地争辩。” 争辩(contend)这个词翻译自一个希腊词(epago¯nizomai),指的是体育比赛,比如摔跤比赛。 保罗在哥林多前书9:25中暗示了这种关联性:“凡较力争胜(competes)的,诸事都有节制。 他们不过是要得能坏的冠冕,我们却是要得不能坏的冠冕。”

护教学有很多种类。 古典护教学(Classical Apologetics)强调对上帝存在的论证。 证据护教学(Evidential Apologetics)强调需要证据来支持基督教关于真理的论述,无论是理性的、历史的、考古学的,甚至是经验的证据。 历史护教学(Historical Apologetics)强调支持基督教真理主张的历史证据。经验护教学(Experiential Apologetics)诉诸一般的宗教经验或特殊的宗教经验,如明显的超自然现象,作为相信基督的理由。 前设派护教学(Presuppositional Apologetics)通常以基督教的基本真理为前设,然后以多种方式说明为什么只有基督教才合理。

当我谈到 城市 护教学时,我特别指的是针对黑人的反对意见为基督信仰辩护,并论证基督教如何满足黑人的独特需求。 城市护教学以和谐的方式使用上述的几种护教方式。 当我们与黑人无神论者或不可知论者交谈时,我们采用古典护教法,他们中许多人重视科学解释,而不是基于信仰的论述。 在面对“向我证明耶稣的确存在”或是“《圣经》人物的坟墓都在哪里”或是“基督教是在欧洲创立的”这样的挑战时,证据护教法特别有帮助。

在城市护教学中我们遇到的大多数陈述或问题,其根本原因是各种修正主义(revisionist)的叙事。 这些叙述吸引并肯定了许多黑人在种族主义和社会不公义方面的经验。 为了驳斥它们,我们可以借鉴历史和经验式护教学的要素。 我们在城市护教学中的任务是以谦卑和谨慎的态度,存著祷告的心参与这些议题。

在一个充满谎言的世界里讲出真理

城市护教学所做的福音工作是根据少数族群在知识、情感和种族认同关切的问题,向黑人社群为基督教辩护。 尽管文化、历史、灵性和神学上都存在黑人对基督教信仰的障碍,城市护教学为黑人提供了福音盼望的理由。 城市护教学的核心是恢复“上帝的形象”(imago Dei)。 因为种族不公和不平等的存在,我们需要既肯定人性,同时也挑战人类罪恶的傲慢。 《圣经》要求我们把所有人当作上帝形象的承载者(创1:26-27;雅3:9)。

城市护教学还致力追寻在一个以谎言为特征的世界中讲述真理。 我们生活在一个由黑人宗教身份邪教(Black Religious Identity Cults,BRICs)宣传假货版真理的世界。 由于许多人还没有学会区分真理与错误、真实与虚假,他们相信谎言。 大多数吸引黑人的意识形态或邪教也是基于犹太教——基督教世界观。 他们根据基督教的故事来建构他们所谓的真理、拒绝基督教。 城市护教学致力语阐述只有基督教被证明是合理和真实的世界观。

城市护教学还消除了黑人社群中存在的大量城市传说、历史神话、神学谬误、科学误区以及对基督教的简化论(reductionist)观点。 我们在城市护教学中对抗的大部分内容是在前几代人中流行的论点,现在它们正带着民族色彩重新出现。 例如,我们看到一种称基督教不过是古埃及基米提斯教(Kemeticism)的复制品的理论重新出现,而这个理论早在几十年前就被证伪了。

由于黑人群体对白人和欧洲思想极不信任,许多黑人往往很容易受到任何关于白人腐败的说法的影响,而基督教就是一个很容易的目标。 当 BRICs 提出基督教是欧洲白人所建立的白人宗教时,许多黑人相信了他们。 然而实际上,基督教是从耶路撒冷传播到非洲,然后再传播到欧洲。 早在基督教国家(Christendom)在罗马成型之前,基督教的核心是在埃及的亚历山大。

人们愿意相信欧洲人将基督教传播到非洲,这突出了一个更大的问题。 正如神学家托马斯·C·奥登(Thomas C. Oden)在其2010年出版的《非洲是如何塑造基督教思想的》中解释的那样,

现代思想史学家已经太习惯于这样一个简单的前设:无论非洲学到了什么,它都是从欧洲学到的。 然而,就具有开创性的新柏拉图主义(Neo-Platonism)而言,其从非洲到欧洲的轨迹(从南到北的运动)在文本上是清楚的。 但为什么人们这么容易忘记或否定这一轨迹呢?

关于非洲的基督教如何开始的错误信念,可以追溯到我们在世俗和基督教学术研究中看到的种族主义暗流。 在我自己对古实(紧邻埃及南部的沿尼罗河的黑非洲王国)以及古实人在圣经时代所扮演角色的历史研究中,我遭遇了仍然由白人学者主导的学术界中挥之不去的种族偏见。

我所说的种族偏见是什么意思? 我指的不是19世纪和20世纪初在历史和宗教学术中相对普遍的公然种族偏见。 相反,我们今天遇到的是潜意识或微妙的种族偏见——他们通常是无意的,却仍然是真实的。 这种种族偏见渗透到社会的各个层面,包括基督教历史学界,它给非裔美国人向其他黑人分享福音的努力带来了巨大的挑战。 下意识和同谋(complicit)的种族主义已经破坏了黑人社群的庄稼收成。

如今,我们在世界和教会中与种族主义对抗,与否认种族主义的存在、为白人身份优越性张目的黑人抗争,并抵制正在摧毁我们社群的神秘主义邪教和黑人意识形态。 就在我们面前有艰辛的工作要做!

争夺灵魂

当谈到关于真理与谬误的问题时,肤色重要吗? 不是特别重要。 然而,白人在整个历史中努力用白人的、欧洲的画笔描绘基督教历史,这使得肤色成为一个问题。 西方基督教学术界没有带头对抗种族主义,而是跟随了世俗修正主义者的脚步。 这种对历史的粉饰是神所厌恶的。 用自己喜欢的人种肤色来描绘历史,而不是研究《圣经》中提到的人和教会历史上重要人物的真实民族身份,这是会造成分裂的。 这是对福音本身的侮辱,因为它暗示上帝只是通过欧洲白人拯救和做工。

我不能责怪我的黑人兄弟们对基督教不断的怀疑。 护教学之所以存在,是因为所有男人和女人的罪,而城市护教学则探讨了这种罪如何影响少数民族。 可悲的是,正是因为这个世界上的罪恶的种族主义和不公正,这是必要的,。 你能想像人们拒绝福音,是因为他们相信福音只适用于白人吗? 愿它永远不会发生!

我们的任务是给出答案,回应黑人所经历的心理创伤,因为西方基督教世界已经与历史上的(非西方的)基督教信仰融合在一起。 自初代教会时期以来,基督教一直得处理一群人想要排挤另一群人的问题。 基督教是否只预备给某个特定民族的问题并不新鲜——这问题可以一直追溯到彼得关于列国得救的异象(徒10)和耶路撒冷会议(使15)。 加拉太书第二章更进一步表明,基于民族差异排斥人是福音的核心问题。

最后,我们蒙召向所有人传福音,无论他们的种族或背景如何,而我们这样做都是靠着神所赐的大能。 正如保罗在哥林多前书2:1-4中所说:

弟兄们,从前我到你们那里去,并没有用高言大智对你们宣传神的奥祕。 因为我曾定了主意,在你们中间不知道别的,只知道耶稣基督并他钉十字架。 我在你们那里,又软弱,又惧怕,又甚战兢。 我说的话、讲的道,不是用智慧委婉的言语,乃是用圣灵和大能的明证。

保罗在这里诉诸哥林多信徒自己信主的经历。 拯救他们的是十字架软弱但大有能力的道,而不是人类有力的修辞(1:18)。

护教学不是为了赢得辩论;它是关于争取听众的灵魂。 不要搞错了:虽然我们要克服民族身份、种族主义和不公义所立起的障碍,但最终我们试图帮助人们认识到自己的罪(约16:8)。 我们的盼望是圣灵会照亮他们对福音的需要。

我们不想只谈论他人对黑人犯下的暴行。 我们不会忽视这些暴行,但我们绝不能让它们阻止我们强调 每个 人在我们生命中对耶稣基督福音救赎大能的需要。

本文摘自《城市护教学:用福音恢复黑人的尊严》(Urban Apologetics: Restore Black Dignity with the Gospel),由埃里克·梅森(Eric Mason)编辑。 版权所有 © 2021 Zondervan。 使用需经 Zondervan 许可。 www.zondervan.com

翻译:Addison Lin

责任编辑:吴京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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