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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基督徒如何看待在乌克兰进行的“特别军事行动”?

挣扎于“挺普京派”和“支持祷告派”之间,只有少数人公开表示反对俄国入侵乌克兰。 乌克兰的神学院领导人们呼吁悔改认罪。

2022年4月19日,在俄罗斯莫斯科市中心,从扎利亚德耶(Zaryadye)公园看日落,背景是基督救世主大教堂。

2022年4月19日,在俄罗斯莫斯科市中心,从扎利亚德耶(Zaryadye)公园看日落,背景是基督救世主大教堂。

Christianity Today April 22, 2022
Kirill Kudryavtsev / Getty

被限制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俄罗斯教会的讲道也反映了这个民族的情绪。

在2月24日俄罗斯入侵乌克兰的两天后,莫斯科自由之地五旬节教会的阿列克谢·诺维科夫(Alexey Novikov)在讲道中引用彼得前书2:17说,“尊敬沙皇!” 虽然不是挺战,但肯定是挺俄的。 他说,一旦合法选出的总统决定派出部队,基督徒就有责任支持他们。

一个月后,俄罗斯沃罗涅日(Voronezh)活水之源浸信会的米哈伊尔·别利亚耶夫(Mikhail Belyaev)问道:“为什么教会沉默不语?”

许多乌克兰福音派教徒对他们在国境另一面的同人未能公开反对战争而感到愤怒。 他们还引用了使徒彼得的话,强调同一节经文前半部分的诫命:“亲爱教中的弟兄。”

但别利亚耶夫的讲道并非挺乌。 他在莫斯科以南320英里处的教会提供了一个不同的答案。

他说,教会并不沉默。 他们在传扬福音,为和平祈祷。

“俄罗斯人对于乌克兰人的抱怨是认真的,”位于弗吉尼亚州的浸信会神学院约翰·利兰神学研究中心(John Leland Center for Theological Studies)的神学副教授安德烈·希林(Andrey Shirin)说。 “但他们把上帝放在民族之前——而且认为许多乌克兰人把自己的国籍看得太重了。”

希林30年前就离开了俄罗斯,他说,当时和现在一样,大多数信徒都对政治保持警惕。 虽然一些牧师批评了战争,但很难找到同情乌克兰的讲道。

在整个战争期间,对于俄罗斯在法律上规定必须称为“特别军事行动”的这次战争,民意调查显示了强烈民意支持。 65%89%的人表示赞同;71%的人,他们感到“自豪”和“喜悦”。

一些分析家认为宣传在起作用:四分之三的俄罗斯人依靠电视获取新闻,而三分之二的人的新闻来源是国家广播。 只有5%的人可以使用VPN知晓境外的报道。

还有人认为民调结果失真:在一项“问题清单实验”中,当俄罗斯人不必直接回答关于战争的问题时,支持率仅有53%。

针对福音派的具体民意调查并不存在。

希林指出,给出精确民调结果是困难的,估计持有像诺维科夫这样的挺俄情绪的只占20%。 但持同情乌克兰、明确反战立场的更少,只有10%。 他所估计的占70%的像别利亚耶夫这样的“沉默的大多数”,可以被归类为 “支持祷告派”,在他们所处的当前俄国背景下,这意味着不进行是非判断。

“作为一个福音派基督徒,会在态度上有很大不同,”希林说。 “它使人的立场更中立些。”

但这并不能满足乌克兰福音派基督徒的要求。

“我们强烈谴责俄罗斯基督徒表现出的沉默、疏远,甚至是对俄罗斯侵略乌克兰战争的公开支持,”七位神学院领导人在4月的一封公开信中写道,吸引了近300人签名。 “在基督里的弟兄姐妹的苦难,要求人们公开与她们认同。”

被指控的主要行恶者中包括俄罗斯最大的五旬节联盟的负责人谢尔盖·里亚霍夫斯基(Sergey Ryakhovsky),他在3月29日的议会会议集会上发言,声称拒绝所谓的“纳粹主义”,也就是被弗拉基米尔·普京总统栽赃给在为乌克兰领导人的那一意识形态。

“我们团结在一起,我们就更强大,”他在谈到大公教会的参与时说: “今天,我们有一个明确的基督教使命,为了我们的人民,不论他们是在俄罗斯,还是在乌克兰。”

诺维科夫的教会属于拉霍夫斯基的宗派。

但乌克兰基督徒的抱怨在目前的入侵开始之前就已经存在了。 2014年,俄罗斯吞并了克里米亚,并开始支持乌克兰东部顿巴斯地区的分离主义运动。 此后,浸信会领导人与普京一起出现在俄罗斯的国家统一日,并向俄罗斯总统致以生日问候。

其他人则早已经清楚地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当普京在2013年宣布离婚时,圣彼得堡的浸信会牧师维克多·什伦金(Victor Shlenkin)向其他基督徒发出呼吁。

“一些新教领导人将普京比作智慧的所罗门,”他。 “但他们是否忘记了所罗门的结局?”

自战争开始以来,其他人把它与魔鬼相联系。

“到目前为止,撒旦已经赢了两次,”浸信会联盟前副主席叶夫根尼·巴赫穆茨基(Evgeny Bakhmutsky)在2月27日。 “在俄罗斯军队的参与下,撒旦推动在乌克兰领土上发动了一场战争,他甚至在基督徒中播下了不和谐和敌意。”

阿列克谢·马尔科维奇(Alexey Markevich)表示同意。

“我们需要为我们的国家对别的国家做下的坏事悔罪,”这位莫斯科浸信会的牧师在3月18日。 “哪一个更接近我们:我们对基督里的兄弟关系的忠诚,还是我们对不敬神的当局的服从?”

在看到位于乌克兰伊尔平(Irpin)的欧亚传教会(Mission Eurasia)总部被烧毁的《圣经》的照片后,尤里·西普科(Yuri Sipko)对他的同胞们说了一番严厉的话。

“俄罗斯基督徒赞同这种行为,”这位前浸信会联盟主席, “[但是]我看到基督为看到这种野蛮的行径而哭泣。 我也在哭泣。”

一位与福音机构网络 Faith2Share 一起服事的俄罗斯东正教领袖波诺马廖夫(Ponomarev)——出于安全考虑,他要求不使用全名——说,这些人并非离群的特别之人。。 但是,和其他数百名像他们在3月份签署了一封由福音派牧师领导的反对战争的公开信的人一样,他们都是“勇敢的”。

他对全国性的民意调查感到惊讶,他认为大多数俄罗斯福音派教徒同意这封抗议信——他称这封信的发出是一个“奇迹”。 2016年的亚罗瓦亚法(Yarovaya Law)经常被用来对付福音派基督徒,使一个本就不习惯发表意见的社区更加谨慎。

作为和平主义者,他们倾向于避免政治,但他们反对战争。

然而,作为俄罗斯人,有些人被卷入了潮水中。 西方的制裁使人们的态度更加强硬,而许多家庭和教会则出现了分裂。

他说,但是乌克兰的福音派人士所做的,对于推进自己的目标也帮助不大。 他们对于俄国基督徒就战争发出谴责的要求太高了。

“几乎有一种疲劳的感觉,”波诺马廖夫在谈到国境两边的关系时说。 “八年来一直被告知他们是‘克里姆林宫的代理人’,已经没有省下多少耐心了。”

安德烈·迪里延科(Andrey Dirienko)可能是一个例子。

当俄罗斯被称为“邪恶帝国”时,这位来自莫斯科东北170英里的雅罗斯拉夫尔(Yaroslavl)的五旬节派主教感到不快,希望得到理解。

“有时[领导人]必须在几种邪恶中选择最小的一种,”他在2月27日说:,他呼吁祈祷上帝给俄罗斯政治家以智慧。 “神掌握着答案……和平会到来。”

但他对乌克兰人说:不要试图在人们身上寻找敌人

然而,神学院领导人本月发出的题为《来自废墟的声音》的公开信,并没有从这种一般性声明中得到安慰。 它指责俄国福音派领袖们为了接近政治精英,放弃了与“被钉死”的基督身体一体的同情之心。

迪里延科是里亚科夫斯基(Ryakhovsky)的授权代表,后者目前是俄罗斯总统的轮值宗教委员会中的两名福音派成员之一。

“甚至许多大声反战的人也支持将乌克兰纳入俄罗斯的世界影响范围,”海外理事会东欧和中亚地区主任塔拉斯·迪亚特利克(Taras Dyatlik)说,他也在这封信上签名。 “俄罗斯的基督教世界观必须把其中的宗教帝国主义成分清洗掉。”

280多名俄罗斯东正教神父和执事同意这一点,签名发表了他们自己的公开信。

只是不要过分夸大他们的影响。

“他们的声明是可耻的,不过是被媒体驱动、不得不批评教会权威的一种努力,”俄罗斯境外的俄罗斯东正教会(Russian Orthodox Church Outside Russia)的美国大主教和退休神学院院长亚历山大·韦伯斯特(Alexander Webster)说。 “与没有参与那个小规模抗议的4万多名主教和其他主要神职人员相比,他们的人数少得可怜。”

韦伯斯特说,在教会里人们是可以有不同意见的。对他来说,主要是不悦于信中所做出的,指基里尔(Kirill)牧首将受到永恒诅咒的暗示。 在冷战期间,他就批评了与克格勃合作的神职人员。 而这场战争,他说,被谴责为“在道义上是没有道理的”。

但是,少数与领导层决裂的俄罗斯东正教人士——其中一些人曾经很显赫——是在 “在世界面前亮我们的家丑”。

不过,韦伯斯特称赞了莫斯科下属的乌克兰东正教会(UOC)的大主教奥努弗里(Metropolitan Onufriy),后者在战争的第一天就表示支持保卫自己土地的战士,并呼吁普京停止自相残杀。

“他是一个现代的先知,在强权面前敢于挺身而出,”韦伯斯特说, “他做得很平静,而且冒着一定的风险。”

奥努弗里还面临着来自他自己政府的风险,因为他曾批评过乌克兰前总统彼得罗·波罗申科(Petro Poroshenko)和现任总统沃洛季米尔·泽伦斯基(Volodymyr Zelensky)的“左倾政策”。 目前乌克兰议会正在审议的一项法案实际上要求取缔UOC并将其财产收归国有,里亚科夫斯基等人谴责这是对宗教自由的冒犯。

如果只是进行有限的军事干预,以支持顿巴斯的“受迫害的俄罗斯族人”,韦伯斯特本会支持的。

他说,没有人的手是干净的,他将西方对乌克兰的干涉追溯到2014年将亲俄总统赶下台的广场(Maidan)抗议活动和2018年的教会独立(autocephaly)运动,最终君士坦丁堡的普世牧首承认了位于基辅的东正教会的独立性

韦伯斯特继续说,2021年9月,北约和乌克兰举行了联合防御演习。 今年1月,北约拒绝了俄罗斯关于不给予乌克兰成员国资格的要求。 而在战前一周,泽伦斯基对于乌克兰以核武器换取安全保障的外交框架提出质疑,导致莫斯科指责基辅计划发展原子弹。

鉴于北约扩张的威胁,10个俄罗斯人中有7个将国家安全作为战争的主要理由,而一半人认为保护顿巴斯地区讲俄语的乌克兰人是目标。 只有五分之二的人认为主要目标是改变乌克兰的领导层,只有十分之一的人认为是完全征服这个国家。

在被要求估计俄罗斯东正教徒的各种态度时,韦伯斯特对俄罗斯的一般民意调查提出质疑,并批评西方媒体利用民意调查来进行战争宣传。

“整个方法是有问题的,”他说,并指出无法获得可靠的信息。 “我们不相信按照大众的意见来管理教会。 我们相信,圣灵和神圣的传统指导并激励着教会领袖和忠实的信徒。”

不过,俄罗斯科学院欧洲研究所宗教研究中心主任罗曼·伦金(Roman Lunkin)已经尽力了。 他说,大约一半的俄罗斯人民支持军事行动,而大约10%的人支持乌克兰。 他估计希林的”沉默的大多数”只有40%。

在普通的福音派信徒中也是如此。

“保卫自己的国家是很自然的,”他说。 “新教教会早已经成为国家社区,反映了普通民众的情绪。”

上个月,身为东正教基督徒的伦金发表了一份图表,概述了俄罗斯主要宗教人士所表达的,从明确支持到谴责的不同立场。 他说,如果说有什么要指出的,那就是神职人员之间有更强烈的多样性。

作为一名社会学家,伦金随后对福音派牧师进行了采访,其中许多牧师是由乌克兰人培训的。 按他的估计,对俄罗斯政策的支持率下降到30%,与“支持祈祷派”的立场相当。 他认为对乌克兰的支持率为40%,其中一半会公开这样说。

但他说,大多数人缺乏政治经验,因受公众舆论挟制,只能保持沉默。

这与东正教的神职人员并无不同。

伦金说:“主要部分是支持和平的,可能对特别行动(即侵乌战争——译注)不满,”尽管他们承认背后的原因。 “但他们为什么要因此分裂教区?”

并不仅仅是福音派人士不参与俄罗斯政治。

消息人士指出,尽管政府继续镇压反对派,但俄罗斯已经不再是苏联了。 除非呼吁抗议,陈述观点并不一定会被罚款或坐牢。

所以要大声说出来,乌克兰的公开信中这样说。

“寻求圣灵的力量,”神学院领导人敦促,”采取实际步骤,影响俄罗斯的公众舆论——关于对乌克兰的战争,以及该国的最高领导人。”

从美国发出这样的声音更容易。

虽然希林原来无法想象会发生“如此可怕”的事情,但他也可以自由地呼吁结束”自相残杀的冲突”。

他说:“大多数俄罗斯新教徒的立场,是由几十年来作为一个受迫害的少数群体所形成的。 “不参与政治一直是他们的生存策略。”

翻译:吴京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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