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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受福音派影响力消退的事实

美国正日益成为一个多元文化的市场,福音派基督徒应如何回应这种多样性?

Christianity Today October 25, 2024
Illustration by Elizabeth Kaye / Source Images: Getty

美国基督教在文化和政治上的影响力都在不断衰退。1937年,有70%的美国人表示自己隶属于某个教会。这个数字在20世纪大部分的时间都相对稳定。但在过去25年内,估计约有4千万名美国人已不再去教会。如同海明威(Ernest Hemingway)对“破产”的形容:首先是逐渐发生的,然后在顷刻之间爆发。

美国的公共生活领域向来以白人和新教基督徒占多数,但现在正以极快的速度变成一个多元文化、宗教、意识形态和生活方式的竞争市场。基督教曾是毫无悬念的主导力量,现在却逐渐成为只是众多道德主张中的一种。

福音派又是如何回应基督教在文化及政治力量上的衰退呢?

与媒体冷嘲热讽的描绘相反,福音派其实并非高同质性的一块铁板。福音派内许多人正以各种不同方式来回应这种衰退。众所周知中的“悲伤五阶段”的框架可以作为一种具有洞察力的工具,让我们了解福音派如何处理他们在文化和政治上的衰退。(悲伤五阶段为:否认—愤怒—讨价还价—沮丧—接受)。

在悲伤的任一阶段都可能看到福音派人士的身影。当然,这个五阶段框架并不适用于所有人。有些福音派人士一点也不感到悲伤。他们实际上很高兴见到“所谓的基督教”丧失影响力。这些人认为,基督徒暂时停止与政治纠葛,从根本上来说是好的、健康的发展,认为这种现象其实对美国及教会都有益处。

虽然我能同理他们的感受,但我必须提出我的反对意见。我相信上帝呼召基督徒参与政治生活。我们必须主动寻求公共事务中的公义及怜悯。我们必须积极地为邻舍的蒙福及生命的繁荣昌盛而努力,而这需要我们参与政治,并为了这些目标发挥某种程度的政治力量及影响力。身处优势社会地位的基督徒若想与政治生活脱钩,就是抛弃了上帝要求他们要保护、服事及爱护邻舍的命令。

所以,不,我相信福音派对自己失去文化及政治影响力感到哀伤是完全适当的。尽管如此,任何一位咨商辅导人员都会告诉你,哀伤有其有果效的形式,也有其无果效的形式。失去亲人的人不能永远停留在否认、愤怒、沮丧或讨价还价之中。同样的,他们也不该在哀痛的过程中因自己的哀痛而对他人造成伤害。

以下是福音派在悲伤的不同阶段呈现的样貌。悲伤的第一阶段是否认。虽然有些福音派基督徒仍在否认基督教的衰落,但这类人的数量已与日俱减。要忽视基督教在媒体、学术界、市场、艺术和政治上被边缘化的景况已越来越难了。对那些仍在否认阶段的人,其实没什么好说的了。

第二个阶段是愤怒。福音派的愤怒是电视节目喜欢呈现的重点──幼稚的福音派领袖看起来精神失常的表现往往可以吸引大量的点击率。因此,大部分媒体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福音派对美国进入后基督教时代(post-Christian)所展现的愤怒、受害者情绪和哀痛上,并不令人意外。

第三个阶段是讨价还价。许多文章和书籍都探讨了福音派领袖为了一些政治上极小的权力和机会,越来越愿意与魔鬼讨价还价的灾难性手段

虽然已有许多人花费不少篇幅书写关于福音派否认、愤怒、讨价还价和沮丧的阶段,但最后一个阶段却很少受到关注。对美国福音派而言,如果进入了“接受”的阶段,会是什么样子?

在这个问题上,我并不算ㄧ个中立、置身事外的观察者。我是一名福音派基督徒,我相信美国基督教应该采取一种非被动性的接受姿态。我必须清楚地指出,接受并不等同于默许/默认。我说的非被动性指的是我强烈支持基督徒积极地参与公共生活。接受美国在意识形态上的多样性,并不等同于退出、不再参与美国的公共生活。身为福音派基督徒,我仍然想提倡以圣经教导的方式来实现我们国家内的公义、和平及繁荣。

认识到这一点后,让我们回到眼前的问题:福音派基督徒如何在哀伤的过程中前进,从各种否认、愤怒、讨价还价和沮丧的状态中走出来?就我所知,至少必须做五件事。

首先是神学上的改变。所有的政治哲学都从一个简单的问题开始──是谁在掌权?学术上称这为统治权/主权(sovereignty)问题。对基督教政治哲学家而言,这个问题的答案当然是耶稣。唯有基督是最终的掌权者,不是任何君王、政治家或意识形态。只有一个宝座,而它属于基督。

不幸的是,许多美国福音派基督徒谈论政治时,常陷在薄弱的基督论的后果中。他们似乎认为耶稣在美国的公共生活里不是“不存在”就是软弱无力,祂不够有力、不够强大,以至于祂无法“夺回”美国。由于基督似乎有这种明显的弱点,一些福音派人士便开始寻找一位强而有力的政治人物来完成基督的工作。毕竟,如果耶稣无法完成任务,我们需要找个人来替祂完成。

凯莉·安德伍(Carrie Underwood)的音乐对每个人来说都很美好,但福音派人士尤其应该把“耶稣掌握方向盘(Jesus Take the Wheel)”这首歌放回自己的音乐播放清单里。有太多美国福音派人士试图在恐惧中紧紧抓住那本不属于他们的——那个他们既没有、也不能、更不应该控制的政治方向盘。如果基督坐在驾驶座上,基督徒就不该占领驾驶座。我们必须学习相信耶稣在政治上的主权。

第二个改变则是战术性的。当福音派接受他们作为政治少数族群的地位时,他们需要学会如何与其他人合作。他们需要与其他“道德上的弱势文化”建立策略性的伙伴关系。与其将天主教徒、摩门教徒和穆斯林妖魔化,福音派需要学会就共同认同的政治目标来进行合作。从战术上来说,福音派领袖自己单打独斗的力量太弱。若想要成功,我们需要结交朋友。

在这方面,荷兰的福音派基督徒为我们提供一条有趣的前进道路。过去几十年来,他们一直是政治上的少数声音。在近期一次为了减少荷兰的性交易所做的努力中,当地的福音派人士与左翼女权团体组成了一个共同的政治合作力量。尽管他们在意识形态上有很深的分歧,但他们在三件事上达成共识:女性本身具有深刻的价值、她们的身体不该被商品化、她们值得被保护,免受性交易市场道德败坏的剥削。

荷兰福音派领袖并没有为了达成这项政治交易而放弃他们的基督教原则。更重要的是,福音派基督徒并没有因他们的领袖与左翼女权主义合作而攻击他们。这些基督徒弟兄姊妹已经接受,如果他们想要在荷兰寻求公共的公义,他们需要与不同团体合作。

第三个改变是姿态(posture)的改变。有些福音派基督徒喜欢像殉道者那样,陷在失去权力的阴郁状态。另一些人则死命抓着他们还能抓住的一点点权力,深怕权力从指间溜走。我们似乎觉得只要自己处在愤怒状态下,我们至少还能维持着战斗的姿态——缩紧下巴,握着拳头。如果我们还处在讨价还价的阶段,我们就会降伏在那些承诺会以政治的残羹剩饭回报我们的政客面前。但以上这些姿态对我们都没有任何好处。

就像只会从右边运球过人的篮球球员那样,福音派选民已变得很好被人预测。从政治的角度来看,这使他们容易被操纵、拉拢、利用和忽视──他们是政客最理想的支持者。无论是蹲下、卑躬屈膝还是战斗的姿态,福音派都缺乏适应并回应多变且多元的政治格局所需要的姿态。

篮球选手最先学到的一门课,就是三重威胁姿势的力量。只要保持一脚向前,球在胸前,球员就能呈现“三重威胁”的姿态,可以在ㄧ瞬间选择传球、投篮或运球过人。防守者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往哪里去,所以进攻者有空间做选择。三重威胁的准备姿势让球员能运用创造力、想像力和技巧来即兴发挥、调整并克服挑战。

福音派基督徒也需要一种新的姿态,让他们能够进行合作及竞争、战斗及饶恕、说服及聆听。我们参与的游戏急需我们采取一些新的方式。

因着这个需要,引领我们走向第四个改变。福音派政治参与的未来需要福音派的想像力被深刻地更新。任何一个艺术家都会告诉你,创意和灵感是非常难得的要素。就像个善变的朋友,今天还在这里,明天就消失了。要变得“更有政治上的想像力”并没有现成的步骤可依循。但某些做法肯定有所帮助。

福音派基督徒需要从消费政治的生活转向文化创意(cultural creativity)的生活。与其每天接受有线新闻、政论广播和社交媒体上无止尽的政治谩骂,我们需要专注于──直白地说──成为更有趣的人。这似乎是个不寻常的政治处方笺,但福音派基督徒需要举办更多晚餐派对、参加更多吟诗班、做木工、开办读书会或组织保龄球联盟。我们应该着手服事难民家庭,或学习一门新语言、学习烹饪或举办社区的野餐聚会。

无意识地接收政治上的愤怒,永远不会让我们产生具有创造力、想像力或智慧的福音派政治见证。充满乐趣、美感、学习和爱的生活,能为更健康的政治文化提供肥沃的土壤。

把自己从每天二十四小时、每周七天的新闻喧嚣中抽离出来,将自己的双手和心思投入在赋予生命力的日常行动中,对我们的政治姿态和实践会有很大的帮助。政治上愤怒、忧郁和苦毒的铁笼必须被打破。具体的日常行动可以解放福音派基督徒,让他们以全新的、敞开心胸的想像力应对这个严重分歧的两极化世界。

美国福音派最后一个可以做出的改变,是回到福音的核心。当我们还是罪人的时候,基督为我们而死(罗马书5:8)。福音派政治的中心必须是福音的好消息。

如果福音的好消息是我们政治生活的核心,我们的政治应该会是以感恩为标志的政治,而不是悲伤。全球的福音派运动,无论文化或背景如何,一直以来共同认同福音是我们的核心。福音派的生命始于恩典与感恩的经历,而不是恐惧、愤怒或怨恨。对自称“跟随基督”的福音派来说,这种在基督里经历到的恩典,具有公共层面的影响。我们在基督里“被祂接待”的经历,必须展现在观看着我们如何接待他人的世界面前。

美国正日益成为一个多元化的市场,充满各种宗教、意识形态和生活方式。福音派基督徒应如何在政治上回应这种多样性?我们何时应倾听和学习?我们何时应站稳并战斗?我们何时应与人合作?何时应竞争?

动态的政治环境需要动态的政治姿态及实践。在永恒的这一端,这些界线并不总是那么清楚。但只要我们清晰地坚守福音身为好消息的核心,这就不应成为我们整日忧虑之事。

马修·凯明克(Matthew Kaemingk)是富勒神学院毛瑞祺( Richard John Mouw)信仰与公共生活副教授。他关于信仰与政治的播客为《门口的狂热者」(Zealots at the Gate)。他最近的著作包括《改革宗公共神学》(Reformed Public Theology)和《工作与敬拜》(Work and Worsh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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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在两极化的世界谈论上帝和政治

从事冲突管理的工作经验帮助我发展出一套处理敏感话题的有效方法。

Christianity Today October 25, 2024
Illustration by Elizabeth Kaye / Source Images: Getty

当我们发觉谈论一些重要的事,可能会带来某种风险时,该怎么办呢?今天,在接触对基督教怀有敌意的人时,有时连在谈话中提及耶稣都感觉很困难。随着信仰在西方的衰落,如果我们不能与不信主的朋友和家人谈论耶稣,他们又能如何遇见祂呢?我们的教会、家庭和社区内两极化日趋严重的现象,常让我们感觉无法讨论政治或价值观。

我们对和好友圈以外的人讨论上帝、基督或政治,或有时甚至是在这些圈子内谈论这些议题,都会心存戒备,是可以理解的情况。因为我们担心会导致人们吵架,甚至破坏彼此的关系。对于棘手的问题,我们没有答案。我们甚至无法就事实达成一致的观点。我们挚爱的人似乎对和他们不一样的观点不感兴趣,甚至反感。也难怪我们会避免向朋友或家人传福音和谈论政治,更别说是陌生人了。

但我深信,一定有一种有效的、愉快的且吸引人的方式来与人谈论基督,并且以这种方式讨论任何敏感话题也都十分有效,即使在激烈的时期也行得通。

多年来,我的学生们运用一种简单的方法与他们强烈反对的朋友就“热门话题”进行精彩的对话——能和人讨论世上所有想得到的政治议题。他们经常回报:“对话进行得非常顺利”、“我和我的朋友感觉更亲密了,我们想要有更多像这样的对话。”

我亲眼目睹了这种方法的效力。例如,几个月前,我与一位非基督朋友聊天时便使用了这个方法,在我们分别之际,他说:“这是我有生以来最棒的一次谈话。”而我们聊了上帝将近两个小时。这种方法帮助我与不同意见的人就高度争议性的政治议题进行长时间的对话,并在过程里让我们感觉充满活力及温暖。

知道如何讨论重要且敏感的话题,能让你成为更好的朋友、亲人及耶稣的跟随者。我们的目的不是为了赢得一场辩论,而是以更多的爱、更深刻及更愉快的方式与我们关心的人产生连结。这也可能是帮助他人逐渐改变想法的最佳方式。巴纳集团(Barna Group)发现这种方式是接触非基督徒最有效的方式。最棒的是,这种对话方式出人意料的简单。

关键在于三个步骤:复述、称赞探究。实际运作的方式是这样的:私下相处时,也许是喝咖啡或一起用餐时,先把对话导向一个大话题,询问朋友的看法,然后:

1.     复述: 准确地重复朋友想法中的要点,让他们点头说,“没错,这就是我的意思。”

2.     称赞: 提出他们的想法里你衷心赞赏的部分。

3.     探究: 作为和对方一同探索真理的人,提出你关心、好奇或有疑问的部分。

像这样重复两三遍。然后,分享你自己的观点,让对话从这里展开。每当出现紧张气氛时,就再回到复述、称赞探究。你想结束对话时,只需表达谢意并转移话题,“谢谢,我很喜欢这次的对话。你给了我很多想法去思考。我们下次再聊这个话题吧。你周末有什么计画吗? ”

我来举个例子。有天,你跟朋友说:“前几天,我看到某某人去世了。你觉得我们死后会发生什么事?”她回答后,你复述她所说的:“你的意思是,死亡真的就是终点,来世只是一厢情愿的想法。而这种想法会分散我们‘此时此地照顾他人’这一更重要的任务的注意力。我的理解正确吗?”

“没错!”

然后你回应:“我很欣赏你对此生的关注,也很欣赏你担心有人会因过度关注来世而不再关心今生。我非常欣赏你致力于照顾此时此地的人。我也深有同感。 ” 她松了一口气。

你接着探究她的想法:“那么,能不能再多说一些。你是如何得到‘没有来世’这个结论的?”无论她回答什么,都没问题。你继续复述、称赞,并再次探究,更深地了解她的想法、感受,或许还有她的故事(可能会对你有特别的启发)。

渐渐地,这种谈话让人感到足够安全及充实,以至于你朋友愿意敞开心,并对你在这件事上的观点感兴趣。你和她分享,“我发现有一种对来世的信仰让我更加专注于今世的世界。因为⋯⋯。”于是,你便开启一场丰富、令人大开眼界的对话。

虽然学生们通常能成效不错地运用这个方法,但在临时起意的情况下还是有些困难。一些学生是在争论中途,当气氛变得紧张后,随意地转向这个方法,效果并不好。另一些学生试图在大众场合使用这个方法,但其他人可能会插话、打断发言者并争辩。还有个学生曾在酒吧里试图与人对话,结局就别提了。

我发现多数学生在提前计划好私人对话,并选择一个安静、舒适的环境时,都能有更好的效果。他们可能会邀请朋友谈论某个话题,或等待一个可以在对话中使用这个方法的机会。如果想开启与耶稣有关的对话,最好是采取间接的方式,讨论会触及属灵问题的话题,例如某个会让人思考邪恶的本质的事件,或一部会引发哲学讨论的电影。

为什么“复述、称赞、探究”会如此有效呢?首先,因为它以谦卑为基础,而谦卑是一种非常讨人欢喜的特质,广受人们钦佩的人都以谦卑著称——德蕾莎修女(Mother Theresa)、曼德拉(Nelson Mandela)、亚伯拉罕·林肯(Abraham Lincoln),以及最重要的,基督本身。

这种聊天方式还能增加安全感,降低防备心,因为这种聆听首先接纳并尊重对方,同时也不要求我们要完全同意对方的看法。当人们感觉到你打心里尊重他们的想法时,他们会更有安全感且放松,也会更加信任你。这种方法还能放慢双方谈话的节奏,让人不需要急切地回应。

另外,这种对话模式给你一个学习的机会,让你不必去反驳一个你尚未有答案的观点(让你不禁感到:“这好像是个满有趣的观点。我还有更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巴纳集团发现,像这样愿意倾听的基督徒明显地更让人喜欢;非基督徒表示,他们更愿意与倾听他们的人进一步聊天及认识基督,而不是那些试图强迫推销宗教的人。

“复述、赞美、探究”也是我们效仿使徒保罗传福音的方式。在《使徒行传》17 章中,我们看到保罗在亚略巴古(Areopagus)与雅典人讲道时,首先表明自己深刻理解他们的信仰,然后在谈论基督前称赞他们对神灵的敬虔之心。

正如提摩太·凯勒(Tim Keller)指出的,如果基督徒总尽自独白或与人争辩,我们无法深入非基督徒的心。他指出,保罗在《使徒行传》这段经文中并不是在传道。相反地,保罗是在“进行对话⋯⋯一种苏格拉底式的方法”。凯勒解释说,这意味着你应该从对方的角度,感同身受地聆听。然后,也只有这样,你才能从对方的立场对他的观点提出挑战。换句话说,就是探究。

事实上,知道如何与我们认为的对手或真正的敌人谈论重要议题,能够改变我们和他们。非裔美国蓝调音乐家戴维斯(Daryl Davis)曾与三K 党领袖对话,并在过程中让数十名党员脱离该组织,甚至让他们为自己的种族主义悔改。然而,戴维斯从未要求他们这么做——他只是与他们进行友善且充满好奇心的对话。能跨越思想鸿沟进行对话,使我们成为使人和睦的人和改革的推动者。

接下来,让我介绍两种安全、简单的方法来练习“复述、称赞、探究”的对话方式:

首先,在 YouTube 上观看一段与你观点完全不同的人的采访。然后暂停视频,开始练习 “复述、称赞、探究”的步骤,再继续观看视频,然后重复这个步骤。如果有朋友与你一同观看,或许可以从朋友那里询问反馈。

或者,这礼拜找一位朋友练习。选择一位通常与你想法相近的朋友,然后挑一个你们都关心但并不很热衷的非宗教性话题(例如最低工资? 最伟大的篮球运动员是谁?), 和你的朋友就这个话题做15 分钟的对话。有意识地使用“复述、称赞、探究”,看会有什么样的效果,聊完后询问朋友的反馈,下周再和另一人尝试一次,或许把话题引向上帝、救恩或其他重要的议题。

人们是透过倾听和对话的方式来改变世界的。 “复述、称赞、探究”可以帮助我们自己首先成为改变的那一方,让我们在周ㄧ到周五的生活里,更加完全地活出我们周日祷告里渴望成为的那种人,也帮助我们活得更像我们希望别人能认识的那位上帝。这种聊天方式帮助我们以温柔且安全的方式展开对话,并最终可能有机会领人认识基督。此外,它还能帮助我们架起一座跨越政治和意识形态鸿沟的桥梁。还有什么比这更美好的呢?

塞斯·弗里曼(Seth Freeman)是纽约大学斯特恩商学院和哥伦比亚大学的冲突管理和谈判学教授,也是《扭转局势的15种工具:一步步增强谈判能力的手册》(15 Tools to Turn the Tide: A Step-By-Step Playbook for Empowered Negotiating)一书的作者。他是国际真理论坛(Veritas Forum)、校园团契(InterVarsity Fellowship) 和基督教大学团体的讲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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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东穆斯林正在寻找耶稣,他们是否见到盼望的迹象?

洛桑报告告诉全球基督徒,新的与旧的基督徒正接力向世界传扬使徒时代的见证。

A Yemeni man sits amid the rubble of his family house that is damaged by an air-strike

一名叶门男子坐在被空袭破坏的房屋瓦砾中。

Christianity Today October 25, 2024
Mohammed Huwais / Stringer / Getty

在今日的阿拉伯世界中,加沙地区的战争占据了新闻焦点,为数不多的巴勒斯坦基督徒群体身陷战火之中。但在过去十年,在叙利亚和伊拉克有着悠久传统的教会也面临逼迫,而在埃及、黎巴嫩和约旦的基督徒也饱受政治动荡和恐怖主义的威胁。

然而,正如洛桑运动发布的《大使命现状报告》里关于中东和北非(Middle East and North Africa,简称MENA)地区的章节展示的,教会在这个地区的活动远远不只有战争和迫害。具体工作的例子包括众教会对难民的关怀,以及线上事工的扩展。

另一个值得注意的发展,是来自穆斯林背景的基督徒(Muslim-background believers,简称MBB)在数量上的增长。

《大使命现状报告》对中东和北非地区的基督教状况作出令人担忧的描述:“所有基督教群体的发展前景都不乐观。”然而,在关于MBB(穆斯林背景基督徒)的段落中,却以在残垣破败中的盼望作结语,预言“一个新的教会将从我们之中的大多数人中醒来,上帝的光辉将重燃传统信仰结构的灰烬。”

《今日基督教》访问了拉菲克·巴逊(Rafik Barsoum),他是撰写中东和北非区域章节的作者、《Message to All Nations》事工总裁,也是一项在2022年推出的数位教会计画的牧师。在此次访谈中他阐述了《大使命现状报告》的主要观点,并描述穆斯林背景基督徒(MBB)和基督教背景基督徒(CBB)今日共同面对的困境、这两个群体所展现的见证,以及他不喜欢将二者加以区分的原因。

为何《大使命现状报告》以负面的评估作为开头?

以伊拉克为例,这里几乎已经没有基督徒了。这里正经历各式各样的战争、饥荒、恐怖主义、贫穷、不稳定和动荡。在任何地方发生动荡时,少数族群都是最先受到影响的。在这区域几乎每个国家里,即使基督徒没有面临明显的迫害,上述困境也会迫使他们离开。

传统的古老教会正逐渐失去羊群。中东曾是基督教历史的灯塔,现在却面临基督徒流失的风险。

但这些困境并不表示基督在此地的工作毫无未来。我们在过去十年看到前所未有的复兴迹象。只是为此所付出的代价不常见于新闻或政治分析报导中。我们不希望逼迫持续下去,但新的盼望的迹象正在出现。

这个盼望的迹象之一是MBB群体的出现,是吗? 《大使命报告》称之为一场“运动”。

“运动(movement)”是个宣教学专用术语,描述一种无法看见的觉醒浪潮,也就是上帝用我们无法解释的方式吸引人们归向祂,超越任何一个教会或机构的事工。就像耶稣告诉尼哥底母的:风随着祂的意思吹,而我们从正在形成的浪潮中看到这样的果效。人们透过异梦和异象、宣教士的工作、教会的见证和线上媒体事工来逐渐认识真理。

在政治的动荡中,这里的人正在挑战/反思自己过去的一些禁忌和误解──有些人(归信基督教的穆斯林)与这场运动无关,有些人则是因看到基督徒爱的行动中的见证。上帝正在这里做一些独特的事。

然而,《大使命报告》仍形容这是一场“小规模”的运动。到底该如何衡量它呢?

与我们所期盼的愿景相比,MBB运动的确很小。

我们希望看到更大的规模,即使我们尚且无法衡量它真正的规模。也许只有到了永恒才能知晓这场运动的影响力。我们喜欢用数字来衡量,并从中获得激励及评估。但是,在我们尽我们应尽的努力的同时,也要谨慎看待任何统计数据。毕竟,耶稣将祂的国度比喻为一粒芥菜种,看起来很小,却有大大的影响力。

只是我对MBB和CBB这两个术语有更严肃的疑虑。

我来自埃及一个家族,我们家族的根源可以追溯到基督的时代。我们是西方宣教士来到这里时最早加入福音派的基督徒之一。就长远发展而言,根据背景将基督徒分门别类是不健康的方式。

毕竟除了我们共同经历的罪及死亡外,我们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背景。没有基督,我们都是失丧的,有了祂,我们都是被救赎至丰盛生命里的。我们同意MBB群体有其独特之处,但我们强烈鼓励人们不要将基督的身体分门别类。在过去的15个世纪里,穆斯林世界从未像现在这样涌现出如此多见证。然而,我们在报告里并不打算将他们(MBB)从更广泛的基督徒圈子中孤立出来计算;人们可自然地在各种描述中隐约见到他们的身影。

特别是在中东地区身为CBB的我们,我们的角色尤其是要去除所有标签,强调合一。

有许多MBB会和其他基督徒分开来敬拜。这样做合宜吗?

这要视情况而定。

在许多地方,基于安全考量、家庭及社会的压力,或出于任何的一方的偏见,分开敬拜是必要的安排。在其他场合,MBB和CBB一起聚会是可行的。但无论如何,我们在基督里是一体的,在天上是同一国的。我们无法反对MBB与大家分开聚会,但我们会强调我们在本质上是一体的。

一起团契与否只能由每个区域自行决定。我们并非生活在一个理想的世界,但就圣经教导而言,我们之中不再有犹太人或外邦人之分,或MBB及CBB之分。我希望我们的教会论建立在正确的原则上,但也允许不同表达方式的存在,因为当理想遥不可及时,我们必须尽力做我们所能做的。

我想挑战MBB及CBB能视彼此为挚爱的同侪。我们一起建立上帝的国度,在永恒里永远是同一国的。因此,我们不妨现在就化解我们之间的分歧。

对MBB而言,生活中还有哪些挑战?

穆斯林世界是非常多样化的。有迫害严重的严格原教旨主义处境,也有允许更多弹性的现代世俗化的处境——至少理论上是如此。迫害程度在不同处境里不一样。

许多MBB失去了他们的工作、财产和继承权。他们也面临家庭解体。他们的子女因为姓氏显示他们有穆斯林背景,在学校被安排接受伊斯兰教教育,而非基督教教育。女性受到的影响往往更大,因为她们能得到的社会保护更少。

但MBB对自己身份的理解也是一项挑战。他们的信仰与身份认同往往交织在一起。宗教信仰在这里并不像西方那样,只是一种信念体系。在东方的思维里,群体的身份决定自我的身份。我们是谁”决定了“我是谁”,成为基督徒不仅仅改变宗教信仰,也使他们从自己的群体/根源里脱离出来。归信基督是个重大的心理挑战,要面对这种挑战并不容易。

我很佩服我们MBB朋友的勇敢,也为神赐给他们的恩典感到喜乐。许多人在信仰上日渐成熟,并在教会中担任仆人领袖的角色。

《大使命报告》里也提到他们的勇气,特别是MBB“公开的”拥抱信仰的部分。但在逼迫中,他们是否有必要宣告自己的基督教信仰?

这在宣教界是个有争议的问题。但耶稣说:“凡在别人面前承认我的,我在我天父面前也必承认他。”(马太福音10:32)耶稣对否认祂的人也是这样说。跟随基督是要付出代价的。基督被人拒绝,我们也会被人拒绝,但祂已经胜过了世界。

我不能代表MBB说话,因为我的处境允许我宣告我对基督的信仰。如何有智慧地宣告信仰则是另一种问题,没有一体通用的答案。如果新的基督徒要在基督里成长,他们需要一群有智慧的成熟基督徒在他们身边,与他们同行。这就是基督身体的角色。教会内的人可以理解他们的处境,上帝使用这些人来提供建议。

但每个新的基督徒终会面对必须公开认信基督的时刻。

《大使命报告》也赞扬CBB们勇于分享自己的信仰。

CBB们的见证不单只有直接的宣扬福音。过去十年,利比亚有埃及的科普特基督徒(Coptic Christians)在伊斯兰国(ISIS)的统治下因拒绝放弃信仰而殉道。当穆斯林兄弟会(Muslim Brotherhood)政权在埃及被推翻时,教会因着坚持真理,愿意以爱和饶恕来回应。能够大胆宣讲是好的,但我们必须灵巧像蛇,驯良像鸽子。

而教会显然面对着反对的力量。

现在所发生的事是中东和北非(MENA)地区的基督徒对全球基督身体的贡献的延续。自使徒们建立教会以来,这里的基督徒就一直与耶稣站在一起。当第四世纪亚历山大的主教亚他那修(Athanasius)被告知:“全世界都在反对你”时,他回答:“是的,但我反对这个世界。”

我们虽有我们的瑕疵,但面对逼迫时,我们坚韧地撑下去了。

和别人分享信仰的基督徒遭受迫害的可能性有多大?

可能性是有的。我们必须强调智慧、给予明智的劝告,以及对当地教会负责任的态度──尤其是对外国宣教士而言。如果他们独立工作,造成的伤害有时可能比帮助还多。在某些地方,传教行为可能会被无视,而在其他地方,则可能引来国家警察的审问。社会性的歧视可能会发生。来自政府的监视与监禁也有可能发生。

对中东和北非地区的人们来说,宗教是很重要的事。

但我们看到,如果阿拉伯裔基督徒活出基督般的榜样,并和人分享他们之所以如此生活是因着他们个人的信仰,人们就会想要问他们更多问题。这种让别人来询问你的信仰的模式,消除了许多社会性的障碍,也让基督徒几乎可以不受到国家安全部门的威胁。最重要的是,这(活出基督般的榜样)为福音铺路,让人们更了解福音的内涵。

《大使命报告》里赞扬的另一个正面趋势,是基督教各教派之间更多的合作。

各教派间的合作确实正在进步。不同教派的基督徒现在可以坐在一起,彼此倾听,而过去我们常常在预设立场上积累敌意。我的祷告是,这种日渐增加的交通会进一步发展为彼此了解和一起同工。一个充满盼望的迹象是,几位领袖之间已经展现了对彼此的爱。

长久以来,福音派一直被天主教和东正教教会的人视为异教徒或偷羊的狼。但现在我们彼此交通,他们见到我们是真的爱基督,想要事奉祂的国度——而不是想破坏他们的教会。光是这一点,就已是很好的结果。

MBB们的出现是复兴的迹象。你认为所有中东教会都可能再次兴起吗?

除了有穆斯林背景的人外,我们在数位教会中也看到新的信仰表达方式。成熟的基督徒正从各种人群中涌现,无论是年轻的或年长的,是礼仪派或灵恩派。最重要的是对基督的爱、对真理的爱、对圣洁的爱──这些是我们今天在世上做见证的一切的核心。除非教会站在这些支柱上,否则所有的盼望都是肤浅表面的。

在前人打下的基础上,我们这个地区有许多值得期待的事。我们的前景不一定会一直如此负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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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尼华裔布道家获得加尔文大学凯珀奖

唐崇荣牧师将改革宗神学介绍给华语世界

Stephen Tong an Indonesian Evangelist to the Chinese

唐崇荣牧师

Christianity Today October 25, 2024
Edits by CT / Source Image: Aquilaa1 / WikiMedia Commons

加尔文大学和加尔文神学院将于2025年颁发凯珀奖给位于雅加达的布道家及牧师唐崇荣。

这个奖项以荷兰神学家及政治家亚伯拉罕·凯珀(Abraham Kuyper)的名字命名,颁发给其贡献反映“凯珀的新加尔文主义宗教参与社会、政治和文化事务的思想和价值观”的学者或社区领袖。

现年84岁的唐崇荣主要居住于印尼,在华语世界因大型布道活动及向许多人介绍改革宗神学而闻名。根据官方网站资料,他在66年的事工里曾向全球3千700万人宣讲福音。 1978年,唐崇荣创立了《唐崇荣国际布道团》(STEMI),并在全球设立办公室支持他的布道事工。

“能获得这样的认可,我感到十分荣幸和谦卑,”唐崇荣在声明中说道:“我唯一的愿望就是侍奉上帝,将祂的真理传扬至万国。”

唐崇荣出生于中国厦门,但在中国共产党革命期间,全家逃往印尼。 1989年,他创立了印尼归正福音教会,至今仍在该教会担任牧师。这个由他自己设计的大型教会建筑群位于人口众多的雅加达市,该市84%的人口为穆斯林。教会设有可容纳6千500人的礼拜堂、音乐厅、艺术画廊、神学院及一所K-12教育系统的基督教学校。唐崇荣还创作了200多首圣诗。

在亚洲及全球的布道大会上,唐崇荣常将中国历史、西方哲学及改革宗神学融入讲道中,并接受听众提问。他也会直言不讳地批评中国共产党。尽管中国禁止他入境,早期仍能透过录音带将他的讯息传播至中国,近年来则透过网路在中国基督徒间广泛流传。

加尔文大学代理校长格雷格·艾辛格(Greg Elzinga)表示:“唐崇荣牧师毕生致力于布道,对全球数百万人产生深远影响。他对传播福音的委身,尤其在基督教信仰备受挑战的地区,是他的信心和愿景的非凡见证。”

过去的凯珀奖得主包括商人西德·詹斯马(Sid Jansma Jr.)、艺术家藤村真(Makoto Fujimura)、哥伦比亚神学家露丝·帕迪亚·德博斯特(Ruth Padilla DeBorst)、律师瑞秋·登霍兰德、(Rachel Denhollander)专栏作家大卫·布鲁克斯(David Brooks)、牧师暨民权运动家约翰·帕金斯(John Perkins)及已故的国际学生福音团契(IFES)前秘书长丹尼尔·布尔丹内(Daniel Bourdanné)。

2017年,普林斯顿神学院因提摩太·凯勒(Tim Keller)在女性教牧领导位置及LGBT神职人员等议题上的立场引发的争议,撤回颁发凯珀奖给他的决定。自此,加尔文大学便开始主持该奖项。

2020年,提摩太·凯勒与唐崇荣在马来西亚吉隆坡举行的一次华人教会领袖会议上演讲,讨论福音与文化的关系,特别是在逼迫中的坚持。会后,五名中国基督徒因参加该会议被捕

前凯珀奖得主毛瑞祺(Richard Mouw)指出,凯珀的神学正在全球遍地开花。

“凯珀运动曾主要局限于北美和荷兰的荷兰加尔文主义圈子里,但如今已越来越国际化,”富勒神学院荣誉院长表示。 “例如,中国基督徒正在认真研究凯珀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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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ws

黎巴嫩基督徒正服事真主党及在战争中流离失所的什叶派

尽管面临安全风险和缩减的资源,教会仍努力帮助那些不习惯收到基督徒爱心的穆斯林。

来自黎巴嫩南部,逃至贝鲁特(Beirut)避难的什叶派妇女和她们的孩子。

来自黎巴嫩南部,逃至贝鲁特(Beirut)避难的什叶派妇女和她们的孩子。

Christianity Today October 19, 2024
Marwan Naamani / AP Images

9月23日,穆斯塔法将一家五口挤上一辆小摩托车,花了七个小时从泰尔市(Tyre)缓慢的穿越拥堵的车阵,向北开往黎巴嫩山区的一个村庄。车阵里的一些人——例如他的兄弟侯赛因的六口之家——则要两天后才到达。

这条路通常只需要两小时的车程。

穆斯塔法和数千个和他一样的人正疯狂地逃离以色列针对真主党的轰炸,真主党是一个被美国政府列为恐怖组织的什叶派民兵组织。逃离家园之前,穆斯塔法和他的兄弟一直在城市外的一个农场上班,住在雇主提供的两居室简陋公寓里。

本刊出于安全因素,同意在本文里隐藏他们的姓氏。穆斯塔法是一位来自叙利亚西北部库尔德地区阿夫林(Afrin)的基督徒。当被问及是否与兄弟有同样的信仰时,哥哥侯赛因说:“还没有。”

他们的祖国不承认从伊斯兰教改信其他宗教的信徒。而尽管黎巴嫩是唯一一个允许信仰自由的阿拉伯国家,泰尔市(Tyre)身为一个受真主党政治影响的什叶派保守城市,社会风气对于改信仍十分严格。

这是穆斯塔法第二次流离失所。 2013年,他和他的兄弟从叙利亚内战中逃离。但在过去的五年里,随着黎巴嫩的贫困率翻了三倍,这位名义上的逊尼派穆斯林得到当地一个基督教事工的帮助。

18个月前,穆斯塔法改信了基督。

“我要跟随耶稣,祂拯救了我。”他说。

当以色列开始从地面入侵黎巴嫩时,南部的穆斯林和基督徒村庄都收到撤离命令。然而,大多数流离失所的人来自什叶派地区,这些地区被怀疑藏有武器库和地下隧道——但这些地区的居民是否同样持真主党的伊斯兰主义意识形态,外界尚不清楚。

根据2024年初的一项调查,尽管有78%的什叶派正面地看待真主党在区域事务中的角色,只有39%人表示在黎巴嫩政党之中,自己最支持真主党。相比之下,有37%的什叶派表示不支持任何政党。

只有6%的基督徒表示“非常信任”什叶派真主党民兵。

在这些现实情况下,基督徒既热切又谨慎地提供帮助。对福音使命的委身和国家团结的目标使基督徒必须展现好客之道,而不同宗教间的自我戒备心态只会助长彼此的猜忌。但以色列的轰炸行动在这里引发极大的恐惧,人们担心接纳流离失所者可能会使自己成为攻击目标。

然而,许多基督徒仍愿意帮助他人。

穆斯塔法和侯赛因在一个混合着穆斯林和基督徒的村庄内ㄧ间福音派教会中找到容身处。塑胶地毯覆盖了他们分配到的水泥地面的一半,薄薄的床垫紧贴着墙壁。毯子和枕头散落一地,诉说着他们的孩子晚上睡得不好。

“这就是我们的讯息:透过行动展示爱心,引领人们归向基督,”该教会的牧师说。 (本刊因黎巴嫩的政治局势不稳,为受访者提供匿名保护。)“人们接受帮助后,我们也教导他们如何回馈社区。”

该教会目前收容了约100名从南部和黎巴嫩贝卡谷流离失所而来的人。有超过一半是来自叙利亚的难民,其余的主要是黎巴嫩什叶派教徒。牧师说,总体上有60%的人信仰基督,其他人则如侯赛因,是这些基督徒的亲戚,或与原住处教会关系密切的穆斯林。

整间教会,包括流离失所者,齐心协力准备了500份鲔鱼三明治在当地分发。

不只是嘴上说说

真主党与以色列的冲突始于去年10月8日,即哈玛斯从加沙入侵并杀害约1200名以色列人、劫持250名人质的次日。黎巴嫩民兵展开了他们称之为对哈玛斯的“前线支援”,发射导弹并导致8万名以色列人从边境附近的村庄逃离。

相似数量的黎巴嫩人也因此必须逃离来自以色列的报复。在过去的11个月中,双方的导弹交锋一直相对地有所控制,避免与支持哈玛斯和真主党的伊朗发生更大的区域冲突。

尽管在戈兰高地有12名德鲁兹教派儿童被真主党的导弹击中死亡,而且以色列加强了对黎巴嫩、叙利亚和伊朗境内民兵领袖的攻击,这种僵持现状依然存在。美国主导的停火谈判未能克服真主党坚持在加沙同时停火的要求。 9月17日,以色列将其北部公民返回家园列为正式的战争目标。

几个小时后,据称是以色列发动(尽管官方否认)的“B.B.Call爆炸攻击”和次日的“对讲机攻击”在黎巴嫩和叙利亚造成数十人死亡,数以千计的民兵及相关医疗人员受伤。六天后,以色列轰炸行动开始。据报导,以色列官员声称他们的策略是“透过将战况升级来降级”。

据黎巴嫩估计,战争已导致其600万居民中的120万人流离失所。目前有950多所公立学校、仓库和其他设施成为收容所。90%流离失所者的基本需求无法得到满足,其中有近一半是儿童。

前面提到的山上村庄教会牧师取得由穆斯林领导的市政府许可,与其他几个救援团体一起,在一位教会长老经营的地方基督教事工的协调下援助难民。

一位当地的援助协调人员是德鲁兹穆斯林社区的成员,他表示,在提供救援协助方面,“教会总是跑第一”,而其他一些团体“声称在帮忙,但多半只是说说而已。 ”

但由于全国各地的教室都住满了寻求庇护的家庭,他感叹自己的三个孩子无处上学。

上一次以色列与真主党的冲突发生于2006年,导致90万人流离失所。当时,各宗派的教会和公民携手合作提供帮助,但如今的资源少了很多。

许多人不愿意把公寓租给流离失所的什叶派人士,担心这些难民无法或不会继续支付房租。恶性通货膨胀和98%的货币贬值让许多黎巴嫩人自顾不暇。政治僵局让黎巴嫩过去两年来都没有总统,而总理仅以看守的身份运作国家。

该怪谁?

许多人将责任归咎于真主党。

“我在政治上反对什叶派,但在人性上,我们不能拒绝帮助他们,”该名德鲁兹援助协调员说。 “我们曾受过叙利亚和伊朗的苦,也许我们正在等待美国的帮助。”

美国和法国外交官试图促成为期三周的停火协议,黎巴嫩外长表示真主党领袖哈珊·纳斯拉勒(Hassan Nasrallah)已同意停火。几天后,以色列用地堡式炸弹进行空袭,夷平了四栋住宅公寓大楼,并在纳斯拉勒的地下住处炸死了他。美国官员否认知道纳斯拉勒同意停火。

据报导,以色列总理那坦雅胡(Benjamin Netanyahu)同意停火谈判,但随后反悔。以色列声称其战争是针对真主党,而非黎巴嫩。那坦雅胡在面向黎巴嫩人的谈话中提到对哈玛斯的战争。

 “在黎巴嫩陷入长期战争的深渊前,你们有机会拯救黎巴嫩,这场战争将导致破坏和痛苦,像我们在加沙看到的那样,”那坦雅胡。 “把你的国家从真主党手中解救出来,这场战争才能结束。”

黎巴嫩官方长期以来都支持为了结束2006年战争而通过的联合国第1701号决议。该决议要求解除所有民兵武装,并将真主党撤出以色列边境以北约18英里处的利塔尼河(Litani River)以外。但在2008年真主党于贝鲁特武装展示其武力后,黎巴嫩拆除民兵私人通讯网路的努力终告失败。

据报导,美国现在正推动黎巴嫩选出总统。根据一项不成文但已有80年历史的协议,黎巴嫩总统必须是马隆派基督徒(Maronite Christian)。黎巴嫩国会成员由穆斯林和基督徒平分,负责选举国家元首。

但黎巴嫩基督徒分为两个主要政党和其他较小的政党,其中有些政党与真主党结盟为政治实体,以赢得什叶派选民的支持。在以色列战事升级前,主要的什叶派政客一再阻挠基督徒总统的选举过程,坚持选出一个能同理真主党事业的候选人。

据了解,基督教两个主要政党的党魁都怀有总统野心,却未能一致合作代表他们的群体。

“我想责备一些基督教领袖,他们只为自己的利益工作,而非我们国家的利益。如果你自己把空间让给别人,当他们真的拿走一切时,你就不能怪他们,”收容难民的教会牧师说。

2000年,真主党迫使以色列结束对黎巴嫩南部长达18年的占领,赢得广泛的社会好评,甚至获得许多基督徒的支持。当时的占领是为了防止巴勒斯坦激进分子的袭击。自此之后,真主党民兵挥霍逊尼派穆斯林的支持,支持巴沙尔·阿萨德(Bashar al-Assad)参与叙利亚内战(这一立场在2013年得到公开证实)。当真主党与教派领袖站在一起反对2019年的人民革命,并迎来过去五年的经济衰退后,普通基督徒与许多人一样感到失望。

真主党对哈马斯的支持导致贝鲁特街上贴满“我们不要战争”的海报。

展现基督徒的爱

“我们很愤怒。真主党没有与政府协商就将黎巴嫩拖入战争。”约瑟夫·卡萨布(Joseph Kassab)说,他是叙利亚和黎巴嫩福音团体最高委员会的主席。他表示,没有任何暴力能带来持久的和平。 “许多基督徒认为以色列在战争中没有受到任何限制,而真主党挑衅自己敌人的做法是错误的。”

然而,改变的风已经开始吹起。来自贝卡谷地基督教城镇扎赫勒《真葡萄树教会》的牧师吉哈德·哈达德(Jihad Haddad)修改了一句中国谚语:有些人筑墙来抵抗强风,但建造风车能更好地服务事工。由于基督徒在当前的冲突中没有政治发言权,他将努力的方向放在支援流离失所者。

该教会的救援中心在战争升级前,已开始每月分发2000个食品包,其中大部分食物都是教会在自己的农地上种植的。如今为了照顾许多住在学校的灾民,教会调整了食品包的内容,提供不需要烹煮的营养食品。流离失所者还面临毯子短缺的问题,但教会的仓库已空无一物。

哈达德看到了信仰上的复兴曙光,但复兴并不容易。他说,黎巴嫩被困在以色列的“铁锤”和真主党的“砧板”之间。飞弹曾击中距离他家一英里处的地方,而在另一边的教会也只有一英里远。

人们对加沙的看法引起了巨大的恐惧。

“我们对于接待不熟悉的家庭非常谨慎。”哈达德说。 “以色列会轰炸所有他们发现真主党民兵的地方。”

扎赫勒的居民非常谨慎,会检查他们收容的什叶派人士是否与真主党有关联。 《真葡萄树教会》已在教会公寓里收容了17个与教会有联系的家庭,并且其他人也盼望在基督教区域找到安全容身处。但哈达德也担心,如果教会因收容所有寻求庇护的人而不堪负荷,就无法为所有人提供服务。

来自跨基督教宗派间的救援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以反对真主党闻名的什叶派酋长穆罕默德·哈桑(Mohamed al-Hajj Hassan)在一段广为流传的电视访谈中说,“如果没有黎巴嫩的基督徒,我们可能早就被吞噬了。是他们保护了我们,帮助了那些流离失所的人。是他们收留了我们的妇女和儿童。”

基督徒本可以站在以色列那边,他说。现在什叶派人士必须“重新审视我们的良知,想想我们是否可能错待了我们在这个国家的伙伴。”

《Thimar》机构支持的志工为流离失所者准备餐点
《Thimar》机构支持的志工为流离失所者准备餐点

然而,黎巴嫩福音学校协会(Association of Evangelical Schools in Lebanon)会长科斯塔(Nabil Costa)表示,这种赞赏并没有让福音派人士更容易打开学校大门。该协会内35间学校服务2万名学生,其中有基督徒也有穆斯林。黎巴嫩政府强迫贝鲁特市中心什叶派社区的一所基督复临安息日会学校为流离失所者提供住所。

科斯塔表示,若政府决定所有私立学校的设施都需要协助难民,福音派将愿意开放他们的学校。这可以包括讨论如何与教育部合作,为被迫离开家乡学校的公立学校孩童提供教育资源。

战争已造成黎巴嫩125万名学生之中的40%人流离失所

科斯塔也是当地浸信会社会服务机构《Thimar》的负责人,该机构负责观礼贝鲁特浸信会学校 (BBS),该学校与政府协商,将其校园改建为流离失所者的集散中心。学校位于贝鲁特人口稠密的Dahiyeh地区以北三英里处,也就是纳斯拉勒被暗杀的地方,该地区目前尚未受到以色列空袭的威胁。但在定期轰炸的猛烈回音中,BBS协助附近七家收容流离失所者的公、私立机构,每天提供700份膳食。并向山区教会提供额外的援助。

“我们没有权利拒绝难民。”科斯塔说。但他也提醒政府,“不要利用基督徒的爱心。”

敞开我们的心

有些人,甚至是流离失所者自己,也在无偿地提供爱。

9月23日星期一,Laya Yamout早上6:30被以色列空袭的声音吵醒。她是《Horizons International》的护士,也是泰尔市教会的义工。泰尔市教会是她已故的父亲14年前在这个什叶派城市建立的教会。由于无人机的精确袭击目标是骑着摩托车的真主党民兵,她已缩减了在当地移动的区域。她说,最好不要跟在机车后面,以防无人机打偏。

但这次袭击感觉不同。四小时后,Yamout正在探望一位老年痴呆症患者时,附近又发生了一场爆炸。她急忙赶回家,收拾好行李,带着身边的狗,向北驱车55英里前往贝鲁特。她的教会里有50人——几乎都是来自穆斯林背景的耶稣信徒——最终分散到不同地方,躲在学校、教会或其他家人的家中。其中一人返回伊拉克。

Yamout和她的狗一起住在贝鲁特一个基督徒朋友的家里。

“说实话,这里比较安全。”她说。 “我不想再次逃亡。”

第二天早上,Yamout 起身到贝鲁特一个与大型库尔德教会有关的诊所担任义工。星期三,她和另外两个人一起回到泰尔市,希望成为红十字会的志工。

两天前,她花了七小时才抵达贝鲁特,而现在她只花了一小时就回到家,眼前是一片“世界末日”般的景象:路边停满了抛弃的汽车,左右两边有六七栋冒着烟燃烧的建筑。

她几乎立刻转身离开。泰尔市就像一座鬼城,没有水、没有电、也没有手机信号。街道上除了真主党的民兵外,几乎没有人了,但她并不害怕这样的环境。

Yamout说,她的父亲因为传福音而两度入狱,教会财产也一再遭到破坏。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泰尔市教会赢得了社区勉强的尊重,教会所在的道路也被俗称为“教会街”。

然而,继续留在泰尔市并不安全。有两名基督徒因为担心他们的公寓会被击中而在沙滩上过夜。 Yamout的15人座货车上载满了人,将那些没有安全交通方式的家庭带回首都。

星期四,她回到贝鲁特以北50英里的一个基督教镇上的诊所服务,这个镇上有许多从贝卡山谷流离失所的人。她平均每天要治疗150人。

“现在是我们敞开心扉的时候了,”Yamout说。 “我们可能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黎巴嫩全国的无线电频道和教会内都有能认识基督教的内容,但许多黎巴嫩村庄,无论信奉何种宗教,都会将自己与其他社区隔离开来。普通的南部什叶派教徒很少有机会认识基督徒,但现在他们发现自己正躲在基督徒的区域。 Yamout说,他们深受创伤,但当她告诉他们她也来自泰尔市,并花时间聆听他们的故事时,他们都会露出笑容。

在每所学校,Yamout都会与当地教会合作,跟进关心任何对福音持开放态度的人。她提醒大家在接待陌生人时也要谨慎,因为有些民兵可能会混入其中。不过,尽管多数民兵正在边境与以色列的地面入侵作战,但基督徒可以向民兵的妻子和孩子展现爱心。他们身边有数以千计与真主党无关的黎巴嫩什叶派教徒,这是他们第一次与基督徒互动。

与穆斯塔法和侯赛因一样,其他“尚未”信仰基督的家庭正在山村教会中避难。他们和家人围着设置在教会停车场的塑胶长桌上进餐。穆斯塔法希望为来能回到泰尔市,但他并不想回到他在叙利亚的家乡——那里太危险了。尽管他们目前的住所存在许多不确定因素,但穆斯塔法在黎巴嫩找到了内心的平静。

“我们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他说。 “只有上帝知道,而我们相信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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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deas

一起敬拜,或独自作乐

已经有一个地方机构能满足我们这时代的许多社会需求,那就是教会。

A white sheep wearing sunglasses with a group of sheep in the background that are colored by a green and blue gradient.
Christianity Today October 18, 2024
Illustration by Mallory Rentsch Tlapek / Source Images: Unsplash

无论各位读者身处何处,我想说的是,现在似乎是美国教会的低谷期。(其他地方教会的情况也许跟我们不一样。)

我们的一些邻舍如今视教会为一种总是反应过激的机构,自美国成立以来,教会总在每个主要的进步运动上踩刹车。其他人则认为教会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总算揭露了它是个有毒、滥用权力且倾向自我保护的机构。对另一些人来说,教会甚至不值得提起,是隐形的存在。或许较年长的世代会说自己会在圣诞节和复活节去做礼拜,而较年轻的一代则直接说自己“曾”去过教会。反正现在不再需要假装了。

而我们这些仍委身于教会的人——无论是牧师、护教家还是基督教作家——可能会面对这样的诱惑:在这样的时刻尽可能地淡化教会的重要性。我们可能会说,你不必去教会才能成为基督徒。基督教关乎个人与耶稣的关系。最重要的是你是否认识祂、跟随祂,并在日常生活中爱祂。有组织/结构的宗教”或许对某些人而言很有帮助,但如果那不适合你,也没关系。你可以在家里听讲道podcast就好。

但我想提供一个不一样的观点。这不是个神学上的论点,虽然这并非因为我没有神学上的论据。正如我在其他地方写过的,从神学角度来说,去教会只需一个理由便已足够:就是上帝。

如果福音中的上帝是真正活着的上帝,那么每个人每个主日早晨(甚至更多时间)都应该在教会里。但如果祂不是——如果耶稣没有从死里复活——那么教会就是建立在一个谎言上,我们的信仰就是徒劳的,“就算比众人更可怜!”(哥林多前书15:16–19 )。如果福音是假的,即使教会能为我们延长寿命并确保我们个人生命的繁荣昌盛,去教会也仍是种浪费时间的行为。如果亚伯拉罕的上帝是虚构的,如果祂不是天地的创造者,那么在这样的事实里感到痛苦,总比在敬拜仪式中演戏并感到快乐还更好。

但基督徒相信福音是真实的。而如果福音是真实的,那么教会——“永生上帝的教会,真理的柱石和根基”(提前3:15),身为基督的“身体,是那充满万有者所充满的”(弗1 :23)——就是人类生命得以以最充分的方式活出来的重要元素。

这就是为什么以“淡化教会的重要性”来应对我们文化对教会的批判或无知,是非常错误的方式。教会不是基督信仰中可有可无的选项,而是我们学习如何按照上帝的心意成为人的途径。是的,教会使我们在上帝面前以祂想见到的“人类应活出的生命样式”成为一种可能。

教会拥有我们人类需要的目的、群体以及美德的培养——这些都是我们所处的文化在黑暗中摸索的目标。但教会理直气壮地已拥有这一切。教会是人类所渴望之事的集合处,即使他们没有意识到。有时候,连我们自己也没有意识到。

想想近年来盛行的对我们所处的社会正面临的问题的诊断,尤其是对我们的家庭和年轻人的诊断。 Jonathan Haidt在《焦虑的一代》里批判Z世代和Alpha世代“被屏幕化”的童年。 Abigail Shrier在《坏治疗》里谴责教育体系和育儿方式被一种伪科学的、有如宗教般的治疗观所腐蚀。James Davison HunterYuval LevinRob Henderson详细描述了笼罩着公共领域的经济不稳定性,而包括Richard Reeves 和Louise Perry在内的越来越多作家则分析了我们对性别(gender)、身体、工作、婚姻和养育孩子的困惑。

我们甚至看到世俗思想家开始重新探索基督信仰在实践和文化上的益处——这股趋势如此明显,以至于Justin Brierley撰写了一本名为《上帝信仰的惊人重生》的书。除了讲述实际发生的皈信故事外,他还与那些成为基督徒但还无法(尚未)归信的知识分子进行交流。在如此世俗的时代,这是值得注意的趋势。

现在,让我们看看这些作者对我们的社会开出什么样的处方笺。

他们说,一般而言,人们,特别是孩子,会在父母婚姻稳定、家庭完整、家中和社区里充满兄弟姐妹和堂表亲的环境中茁壮成长。

孩子们需要在户外与朋友一起玩耍,而不是待在室内玩电子设备。他们需要识字能力——阅读习惯不仅为孩子提供智慧,还为他们带来充满想像力的冒险旅程。

他们需要被交付有意义的任务,例如帮助他们的邻居、服务最弱势的人群。他们需要被嵌入各种跨年龄层的社会环境中,学习应对不确定性的、有时带有风险的关系之中,他们需要的不仅仅是与同辈建立关系,还有与成年人建立关系。

说到成年人,孩子们需要可以依赖的导师。他们需要标志着转换年龄身份的仪式,无论是从童年到青春期,还是从青春期到成年。他们需要一个能自由与朋友和信任的成年人讨论和辩论何谓男性或女性的空间。

他们需要没有科技的空间来感受自己的身体,与他人真实地相处:无论是老的还是年轻的,黑皮肤的还是白皮肤的,已婚的还是单身的,残疾的还是健全的⋯⋯各式各样的人。他们需要学会忍受无聊——例如听道或冗长的预算会议——且无法找到简单的解脱途径。他们需要见到成年人之间的友情,无论是在最美好的时刻还是最具挑战的时刻。

现在,如果你要从零开始设计一个能满足任何孩子、个人或家庭以上这些需求的地方机构,你最终会得到一个非常类似教会的东西。甚至那些教会之外的人也开始意识到这一点。关于这一点,可参见《大西洋月刊》的Derek Thompson对“教会参加率下滑”作出的感叹(尽管他本身是个不可知论者),或Jonathan Haidt对“每个人心中那个上帝形状的空洞”的描述(尽管他是一名无神论者)。

说到这里,我并非在说教会仅是个能解决社会问题的角色。教会远不止如此,但也不应少于此。除了这些,我们社会的问题同时还是灵性的问题——而教会也是我们学习祷告、与他人一起敬拜的地方。教会让我们看到那些应该显而易见,却经常被我们忽略的事实:这个世界充满了上帝壮丽的荣光。教会为我们提供庄严的仪式与实践,训练我们的眼睛与心灵,让我们在这个充满讽刺、廉价嘲弄和疲软的娱乐文化中,专注定睛于耶稣。

从神学角度来看,这些事实都不会让人感到震惊。上帝创立了教会,所以教会不仅仅是个人类机构。我们应期望教会能精确地协调人类经验里的复杂需求——帮助我们应对从人生初期的社会化到中年危机,再到善终等所有问题。

正如耶稣所说,教会是为人类而设的(马可福音2:27)。然而,从更深层次来说,人类是为教会而设的。人类是为了与上帝团契而造的,而我们在教会——基督的身体里,预先品尝与祂宴席的滋味。我们被造来在教会内茁壮成长,因为让我们最终能蓬勃发展的力量,最强而有力地存在于教会内:当我们一起敬拜,聆听上帝的话语,领受圣礼。

你可能会以为基督徒能看到教会的机会——能去告诉我们的社会,我们拥有它们正在寻找的东西,一个可以回应我们社会问题的地方机构确实已经存在。但多数情况下,我们未能抓住这样的时刻,我认为原因有两个。

在文化层面上,美国基督徒往往视教会为一个令人尴尬的负担,或是一种诱饵交换的策略:如果你想跟随耶稣,教会是你不得不忍受的东西。

但事实恰恰相反:教会才是基督教的卖点。我的意思并非我们希望人们是为了社交福利而加入教会。我的意思是,基督亲自将“福音的邀请”及“加入一个群体的邀请”合而为一。正如我们不能只有父神而没有圣子(约翰一书2:23),或不先成为信心之子而成为神的儿女(加拉太书3:6–4:7),我们同样不能拥有基督却没有祂的身体和新妇(以弗所书2:1–22)。这是一整组的计画。我们的主和祂的家庭是一起的;我们要么两者都有,要么全都没有。

在不同的背景下,新教神学家Philip Melanchthon曾说,认识基督就是认识祂的益处。这里也同样适用:教会是人性的避风港。教会是一所学校,我们在这里学习如何成为像耶稣那样的人——那样真正整全的人类。因此,有鉴于我们这时代的挑战,教会是反脆弱(antifragility)的训练场。

无论你如何形容教会,教会的存在是有原因的。教会不是种负担,也不是你可以随意选择的有组织的宗教(organized religion)。没有教会,福音是无形体的,如幽灵一样。根据圣经,基督永远与之联合的群体,正是教会(以弗所书5:25–33;哥林多前书12:4–27;启示录21:1–14)。永生的上帝居住在这里。因此,在这个世界上,教会应拥有生命最丰盛的样貌。让我们将这样的样貌展现给世人看。

但在会众层面——坦白讲,这是我的个人观察——我看到的却是教会对其不断下降的“地位”感到焦虑,担心失去Z世代,并急于提供(教会领袖认为的)人们所想要的东西。我们的宗教画面变成一种市场画面:教会透过提供越来越炫目的产品互相竞争。更多的科技、更响亮的敬拜、越来越少的宗教仪式、更吸引人的标语,以及大量的治疗术语。一些可以娱乐人们的东西。一些可以消除无聊的东西。也许甚至还有一些可以在社交媒体上成为火红话题的东西。

我们应该很早就学会的教训是,教会越是与这个世界无异,世界就越没有理由对教会产生兴趣。教会永远无法给予比专业咨商师更好的治疗、比摇滚乐队更好的演唱会,或比畅销书作家更好的TED演讲。在娱乐性的竞争中,教会将永远输给好吃的早午餐店和体育比赛的转播。

我们越是试图追上好莱坞、小巨蛋演唱会和矽谷大公司的经营模式,教会就越不再特别,越做不到教会敬拜上帝并塑造人类灵魂的目的。教会共同生活所带来的益处并不是教会的核心,而是当圣灵将一群人聚集在道成肉身的上帝之子周围时产生的副产品。如果我们不再以基督为中心,这些益处将会衰退,甚至彻底消失。

在每个世代,教会都有些紧迫的问题需要回答。我们这一代的问题不是基督论,不是图像崇拜,甚至也不是救恩论。而是神学人类学的问题,即关于人类本质(human being)的教义。

我们基督徒对什么是人类——以及人类如何误入歧途——有最基本的认识,而我们的社会迫切需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幸运的是,我们的邻舍不需要读奥古斯丁、加尔文或什至保罗神学才能找到答案。 “成为人类应有的样貌”无法透过阅读来习得。我们是透过“与人相处、与上帝的子民在一起”来学习如何成为人类应有的样貌的。换句话说,我们是在教会里学习如何做人(being human)的。

上帝在基督里向我们展示了人类应有的样貌,我们在祂的学校里与其他终生学习者一起学习这堂课(也就是“门徒”的意思)。让我们有信心地用生命向他人展示基督的样貌。让我们像诗篇作者一样说:“你们来看神所行的,祂向世人所做之事是可畏的,”和“让我告诉你祂为我做了什么事”(诗篇66:5, 16)。世界正在敲门。让我们邀请他们进来。

布拉德·伊斯特(Brad East)是亚比林基督教大学的神学副教授。他是四本书的作者,包括《教会:上帝子民的指南》和《致未来圣徒的信:灵性饥渴者的信仰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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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召至肯亚的中国城

当两位肯亚人想向他们的中国邻居传福音时,甚至其他基督徒也觉得奇怪。

Christianity Today October 17, 2024
Photography by KC Cheng

约翰(化名)在奈洛比大学的第一堂中文课,是他在大学里上过最有趣的一堂课。老师是一位来自中国的年轻活泼女性,当他们努力发音说“你好”、“请”和“谢谢”时,老师总是面带笑容地纠正他们。约翰整堂课都开心地笑着。

他只隐约知道这门课是由中国政府透过“孔子学院”资助的,这是北京推动其“文化软实力”政策的一部分,目的是扩大中国在全球的影响力。

老师在课堂上播放的影片是为了让学生对中国的富强及先进程度留下深刻的印象。然而,约翰观看这些影片时,心里想的是:这些人真的很需要福音。

那一年是2018年,就在几个月前,约翰从广播中听到中国政府正在迫害基督徒,于是他开始为他们祷告。他知道在肯亚的中国人数量越来越多,尽管多数当地人不太容易见到他们。

因此,他也祷告说:“主啊,我想更多地接触到中国人。但他们在哪里呢?”

在过去的十年里,数以千计的中国人移居至肯亚。他们修建高速公路、铁路、公寓和商场;开设超市和餐馆,销售麻辣的四川猪肉和烤羊肉串;并在奈洛比(Nairobi)最大的露天市场之一摆卖玩具和电子产品。

肯亚并没有对其境内中国人口进行官方统计,但估计数字从2万4万、甚至5万不等。根据《约书亚计画》的数据,约有4%在肯亚的中国人自称是基督徒,这使他们成为在这个约85%人口信仰基督教的国家中,最难以触及的群体之一。

另一位学生菲比(化名)也感觉自己很难遇到中国人,即使她曾专门在大学校园里搜寻他们的身影。 2016年,菲比曾在笔记本上写下:我想以福音触及亚洲人,并利用语言教学作为媒介。当时,她正参与为期一年的实习,与《宣教运动网络》(Mission Campaign Network)在当地的机构合作,该机构旨在动员非洲人参与宣教。菲比曾一心想成为越南的宣教士。但在其中一堂课上,一位讲师提到,肯亚境内也可能有尚未被福音触及的人群,甚至可能就在她的邻居中。

这让菲比的观点发生了转变。她开始祷告:“上帝,越南真的是祢放在我心里的吗?还是我只是想出国?”

同时,她阅读了有关中国在非洲的大型建设项目的新闻,并惊讶地看到中国公司竟然在她祖母的乡村建造水坝。她还看到了关于中国人的网络迷因(或称“梗图”)。有个笑话说:狗狗不见了,暗示中国人吃狗肉。菲比对这些刻板印象并不在意。她的祷告转向了肯亚境内的中国人群体。

约翰和菲比觉得自己对中国人有着特殊的情感,这一点对他们而言毫无逻辑可循。他们不懂中文,也不了解中国文化。他们甚至没有半个中国朋友。许多肯亚人与中国公司做生意,或在中国工厂里上班,但这两个群体很少有所互动。无论在工作场所还是公共场合,双方总是分桌吃饭。 2023年我来肯亚时,很多人告诉我一个广为接受的事实——肯亚人和中国人不是朋友。

肯亚的华人移民人口不断增加,估计有2-5万不等。Photograph by KC Cheng for Christianity Today
肯亚的华人移民人口不断增加,估计有2-5万不等。

据多方估计,中国已经向非洲大陆输出超过ㄧ百万个公民,这些贸易商、经理、农民、医生和餐馆老板遍布莫桑比克、塞内加尔和赖比瑞亚等地。中国人的想法是:如果你想快速赚大钱,就启航去非洲。

中国宣传自己及其人民是非洲更好的合作伙伴,优于带有施恩态度的西方国家及其单向的慈善行为。中国政府声称,与美国人及欧洲人试图征服和掠夺非洲不同,中国追求的是基于“平等和互利”的“伙伴关系”及“合作”。

尽管如此,许多非洲人依然记得殖民时期的日子,对大量涌入的淘金者感到不安。这个亚洲超级大国明显掌握了主导权,许多非洲国家已深陷对中国的债务危机。 (肯亚如今有超过一半的国家收入用于偿还债务,其中大部分是欠中国的。)自从习近平于2013年推出其野心勃勃的“一带一路”计画以来,中国在几乎每个非洲国家的影响力都在扩大。

尽管肯亚的中国人群体规模不大,但中国在肯亚的影响力无处不在。肯亚从初期便参与一带一路计画。一家中国公司建造了备受争议的蒙巴萨-奈洛比标准轨铁路,该项目耗资47亿美元,且处于亏损状态;同时还建造了耗资7.64亿美元的奈洛比高速公路,该公路于2022年5月开通,然而大部分当地人无法负担公路的使用费,因此几乎空荡荡的。

中国驻肯亚大使馆自豪地宣称,在肯亚营运的400多家中国企业为当地提供了13万个工作机会。但这并未消除当地人对中国移民不公平竞争的恐惧,因为中国移民拥有更多资金和更好的进口网路。肯亚人抱怨,中国雇主只聘请他们做卑微的工作,并在相同的工作岗位上付给他们远低于中国员工的薪水。

2023年3月,数百名肯亚商人在奈洛比游行,高举标语,呼吁政府“停止中国的入侵!”并高喊“中国人必须离开!”这样的恐惧和怨恨与在网路上疯传的中国员工的种族歧视行为的报导混杂在一起。

然而,在这种紧张的国际和社会局势中,约翰却显得与众不同。每当他听到有人说中文时,他的眼睛都会亮起。他说:“我就是忍不住,我心想,‘哇!我迫不及待想和他们聊天。’”

尽管中国人和肯亚人通常倾向各过各的,但菲比不一样,她如今花在中国人身上的时间比肯亚人还多。五年前,她不吃海鲜,现在她能用筷子挑开整条姜味清蒸鱼,并从胡须翘起的炒锅虾中吮吸粉红色的肉。

来自马来西亚的华裔宣教士夫妇韦恩和艾琳称约翰和菲比为“黑珍珠”。

“珍珠是宝贵的,但黑珍珠更稀有,”艾琳说,这不是在指他们的肤色,而是在指珍稀的珠宝。约翰和菲比“是那种在任何教会都难以找到的黑珍珠。”

他们深知这一点。自韦恩和艾琳于2014年搬到奈洛比后,一直致力于让肯亚基督徒与中国移民建立连结。 2016年2月,他们创立了国际团契(International Fellowship),这是个有着多元文化的群体,提供中文事工培训和双语主日崇拜,他们希望这能成为其他肯亚教会的榜样。为了推广这个事工,他们走访十几个教会,并协助组织了80小时的中文语言和文化培训。人们因好奇而出席,但当要真正做出委身的承诺时,“他们就消失了,”艾琳说。

有一次,韦恩在一间教会主持完研讨会后,一位年轻人走近他,说:“哇,我从来没想过中国人也需要福音!”

韦恩问他为什么没有这种想法。那人回答:“因为中国人很有钱!他们制造我们的手表、电脑和耳机。”

“宣教的概念仍被局限在富人传给穷人,从城市传往乡村,从有的人到无的人这种模板中,”韦恩说。许多当地人认为在非洲的中国人受过更好的教育、更有权势,甚至可能更“蒙福”。

许多中国侨民并不打算长期留在肯亚,这也加深了文化鸿沟。他们工作的时间很长,经常包括周末。一位来自福建省的中年火锅店老板告诉我,他和妻子一周工作七天,从早上6点到晚上10点。我问他们是否与当地人有任何互动,他只是耸耸肩,“我们除了工作外没有其他时间,”他说,并补充道,他们最终希望能回到中国,所以为什么要交朋友呢?

2018年8月,菲比参加了国际团契的主日崇拜。 25岁的她迟到了,于是悄悄地坐在后排。

菲比性格内向,面容友善,曾不断寻找与中国人互动的途径,直到有人告诉她这个团契。大约有30名肯亚人和中国人聚集在这个温暖的小房间里,菲比惊奇地观察着他们。

礼拜结束时,一位中国女士站起来用中文分享她的见证,韦恩用英文翻译。这位女士说她即将回到中国,感谢会众一直以来的关心和爱护——她说,若没有他们的陪伴,自己在肯亚的生活会是多么孤单。

那段时期,菲比刚好正在以诗篇146:9灵修:“耶和华保护寄居的,扶持孤儿和寡妇,却使恶人的道路弯曲。”当她环顾在场的中国基督徒时,她看到的不是其他肯亚人眼里所见的“特权”,而是脆弱与孤立。菲比感觉到上帝在对她低语:“是的,我一直在看顾他们,我一直在照顾他们。”

参加第一次主日崇拜后,菲比便加入国际团契的祷告会,每周四早上他们会在一个中国家庭的家中聚会。菲比心想,就是这样没错,她越来越开心,这里就是家。

翌年,当韦恩和艾琳前往一间大教会推广华人侨民事工时,约翰也在场。这位戴着飞行员墨镜的瘦高23岁青年,听着演讲时感到心跳加速。结束后,他直奔宣教士们,“我也想以福音接触中国人!我不知道已经有人在做这样的事。”

就这样,韦恩和艾琳找到了他们的两颗黑珍珠。艾琳说:“是上帝亲自呼召他们的,与我们无关。”

菲比身高仅140公分,娇小得什至得把牛仔裤的裤脚卷起来。她可以轻易地融入背景中——直到她开口说出一口流利的中文,且音调精确无误。

当菲比第一次告诉父母她想成为一名专门向中国人传福音的全职宣教士时,父母并不高兴。她的父亲是牧师,母亲是长老和主日学老师。他们曾经很支持女儿在大学时期参与事工,但当菲比开始谈论要成为越南的宣教士时,他们很是担心。他们对越南的了解仅限于血腥的美国战争电影。而且,难道她不去找份正式的工作吗?他们的女儿很聪明,拥有语言学学位,为什么要放弃这一切?他们恳求她:“别去。”

然而,突然之间,菲比不再谈论越南,而是开始谈论成为肯亚中国社区的宣教士。

这让她的父母产生了新的焦虑。她要如何筹集资金来支持自己在肯亚作为宣教士的生活?他们担心她会陷入“乞讨的生活”。

但自从第一次接触国际团契后,菲比便深深被吸引住了。 “我想成为这个事工的一份子”,她那天下定决心。

为了学习中文,她参加了一个名为“探索中国文化”的培训中心,该中心由一位与国际团契合作的女性肯亚基督徒经营。菲比于2019年开始在那里学习了两年,随后转为自学。正如她父母所担心的,她在经济上遇到了困难。培训中心的负责人为她延长学费缴交期限。

同时,菲比也开始每周二教一群中国女士英文。这里更像个社交聚会,而不是正式的英文课。菲比教她们一些基本的词汇——“这是巴士,这是汽车”——女士们跟着学了几分钟后便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随即回到用中文闲聊。

这一切并没有让菲比感到困扰。对她来说,能够聆听她们悦耳的中文,观察她们的表情,并感受她们自由表达时所展现的个性,反而能帮助到她。她不知道这些女士是否学到了英文,但她自己的中文进步了不少。韦恩说,菲比是他在肯亚遇过的中文程度最好的肯亚人。

朋友们开始介绍其他朋友来请菲比做私人家教。接着,一些中国商人也雇她来教他们英文和斯华西里语(Swahili)。她没有做任何广告,就积攒了足够的学生,并租了一个小小的教学空间来维持生计。

有时,菲比会翻看她几年前的笔记本,里面记录着她希望以福音触及亚洲人并教书的渴望。 “上帝真是良善”,她说。

她的父母不再问她什么时候会找到一份正式工作。他们看到她在工作,也看到上帝的作工。

菲比Photograph by KC Cheng for Christianity Today
菲比

2023年6月,三位为一家卖石材切割机公司工作的中国访客雇用了菲比。她为他们在展览会上做口译,并陪他们参加喂长颈鹿的野生动物园之旅。在旅程尾声,他们来到一间使用该公司机器的工厂。

工厂的老板,一位激动的印度男子,抱怨机器运作不正常,要求中国团队解决问题。但双方互不理解,于是菲比站在中间,试图将复杂的技术词汇在英语和中文之间进行翻译,所有人的耐心都在逐渐耗尽。

同时,直接操作机器的肯亚工人用斯华西里语告诉菲比,他们的老板搞错了机型。 “我们早就告诉过他了”,他们说。 “但他就是不听我们的。”

菲比感觉这个误会本可以在十分钟内解决,但她花了好几个小时才向老板和中国团队解释清楚状况。她回忆说,这就像“两头牛在打架”,而“肯亚人是草”。中国人和印度人就像“在上面”的——她将一只手举到头部的高度,然后再降到腹部——“而肯亚人在下面这里”。

菲比和约翰作为宣教士所做的事看似简单:他们与中国人见面,与他们建立友情,寻找机会分享福音。这是最基础的关系型布道,有时也称为道成肉身布道或友谊布道。但是,如何跟一个可能没有平等地看待自己的人当朋友呢?

约翰记得他拜访中国人家时,曾收到一些带有歧视的言语。他们没意识到约翰听得懂,便低声咕哝:“这个人是谁啊?”有些人甚至叫他待在外面。一次,约翰陪几位中国朋友到一户中国人家中吃饭,有人用中文吼道:“不要给他用我们的餐具!”约翰的朋友不得不向邻居借一副盘子和汤匙给他。

但肯亚人也会歧视中国人。肯亚官员以针对中国移民并骚扰他们索取贿赂而闻名。韦恩说,他经常被警察拦下并罚款,理由是车牌脏了等小事。

当菲比和约翰有意地打破这些障碍与人成为朋友时,就是福音真实的体现。韦恩说:“我们相信福音能带来和解。中国人和肯亚人并不是朋友,但我们相信在耶稣基督里发展友情的可能。”

2021年,一个中国家庭邀请约翰搬到肯亚西部的小镇与他们同住。他们的老板雇用约翰帮忙管理金属板工厂。

有时,双方的关系有些紧张。这家人用命令的口气对他说话,还希望他在节日工作。 “他们把我当工具一样对待”,约翰说。他没有告诉他们,他们给他的薪水没有高到足够让他们这样对待他,而是说:“各位,我是你们的朋友,我来这里是为了帮助你们,和你们一起工作。但你们不能把我当成叉子来用。”

约翰坚持自己的立场,但也对这个中国家庭抱有同情。他们来到肯亚后一直过得不太容易。丈夫因为一些所谓的移民手续问题被关了10个小时(后来透过付钱解决了)。一位房东骗了他们近5000美元。

“所以当我认识这个家庭时,他们内心充满了伤痕”,约翰回忆道。 “他们不再信任任何人。在中国人的圈子里,他们传着同样的话:不要相信肯亚人。”虽然这个家庭对约翰很友善,他还是感觉得到潜在的紧张气氛。他觉得中国人往往视人际关系为一种交易关系。但如果一个肯亚人能像基督在十字架上展示的那样,无条件地展示恩典,不期待回报地爱他们呢?

约翰提议帮助这个家庭从房东那里追回5000美元。他们很谨慎,不想惹麻烦,但约翰很坚持。 “谁说因为这不是你的国家,你就无法讨回公道?”他联系了一名律师,最终这家人拿回了他们的钱。

这打破了第一道障碍。

第二道障碍的打破发生在家里。这个家庭当时8岁的儿子晓东被诊断患有过动症(ADHD)。当他的行为不受控制时,父母就会打他。他们忙于工作,几乎没注意到晓东和那些说脏话、看暴力电视节目的孩子混在一起。但约翰与晓东建立了关系,晓东会喊他“叔叔”。约翰对疲惫不堪的父母说,“让我来负责管教他吧”。他们同意了。

约翰像他母亲当年管教他一样:用爱和祷告来管教晓东。他设立了严格的规矩,并为每ㄧ种后果解释原因。每次管教后,他都与晓东一起祷告。 “我把他当作自己的儿子”,约翰说。

在小镇待了一年多后,约翰感到有使命要回到奈洛比,作为全职宣教士服事中国社区。他的父亲也是一位牧师,曾试图劝阻他。父亲告诉约翰,许多肯亚年轻人都渴望像他在那个小镇那样有份稳定的工作,或许这是上帝为他预备的。

“我感觉上帝在呼召我去做这件事,”约翰说。

他的母亲告诉他:“无论上帝呼召你做什么,去做吧。”

肯亚人和中国人都经常光顾肯亚唐人街的餐厅。Photograph by KC Cheng for Christianity Today
肯亚人和中国人都经常光顾肯亚唐人街的餐厅。

约翰很会弹吉他。 2023年3月,他回到奈洛比两个月后,一间中国餐厅聘请他周六晚上进行现场音乐表演。约翰视这为一次令人兴奋的传福音机会。他打了几通电话给有才华的朋友,包括一位能唱中文流行歌的歌手。

每个周末,在户外烧烤架旁堆满焦糖肉串的小庭院里,他们演奏中国传统民歌和基督教诗歌。餐厅的顾客们兴奋不已,纷纷用手机录影,慷慨打赏,还提出雇用乐队进行其他演出。

有一次,他们演奏了一首关于祷告的斯华西里语圣诗后,一名男子把手放在胸口,用中文感叹道:“这首歌!太让我感动了。能再演奏一次吗?”

但约翰与他的乐队成员产生了分歧。他们之中一些人想透过演奏带有情欲内容的流行歌来吸引更多观众,约翰认为很不合适。

“这就像是一边传讲要人喝水,自己却一边喝酒”,约翰引用一句肯亚俚语说。不到六个月,约翰就解散了乐队。显然地,他的朋友们视音乐事工为赚钱的工作,而如果他们会不断地发生冲突,倒不如结束它。

“这不容易”,约翰对我说。 “要找到有相同渴望的人一起工作,真的很难。”

“非洲人长期以来都是外国援助和宣教的对象,因此许多非洲人认为‘宣教是外国人的事。’”约翰说。一个本地的宣教士如果感觉上帝呼召自己去传福音给中国人,往往需要努力争取肯亚教会的关注,而肯亚教会的注意力已被许多不同需求分散。

两年来,约翰不断地烦扰他的牧师们,询问能如何以福音接触到中国社区。他在青桐山教会实习,这是一间拥有超过1000名成员的无宗派教会,主会堂位于奈洛比大学附近,而这里也是中国政府在非洲开设的第一间孔子学院所在地。多数孔子学院的老师都住在一间离教会只有五分钟步行距离的公寓。

约翰对牧师们说:来自世上最没有宗教信仰的国家之一的人,飞了5千英里,住在一间教会旁边,而这间教会的使命宣言是“建立能为基督影响各国的敬虔群体”。难道教会看不到这是上帝赐予的机会吗?

一个星期日下午,我和约翰及其他几位青桐山教会领袖一起坐在一位牧师的办公室,享用香米饭和鸡腿。

青桐山教会的主任牧师伊提加告诉我,他们教会并非对跨文化宣教不感兴趣。青桐山教会最近刚差派一支由27名肯亚人组成的团队前往德国,还派了一对夫妇去纽西兰。 “但我们未曾想过向中国人传福音。”他说。

“为什么呢?”我问。中国社群至少已存在十年了,不是吗?

牧师们点了点头。他们之中许多人与中国人有业务往来。一位牧师住在Ngong Road,那里有好几个中国城。他说,事实上,他经常在夜里被隔壁喝醉的中国人唱的卡拉OK吵醒。他开完笑说,他们甚至连唱好歌的礼貌都没有。伊提加说,他的足球队里有个友善的中国人,这个人不是基督徒,但很渴望交朋友。

“中国人是个非常独特的事工族群,”副主教理查德·穆纳拉说。 “我们希望教会能接触到中国人,但我们需要有人教我们怎么做。”

“我对中国人唯一的了解来自功夫电影。”一位牧师插话道,大家都笑了。

“这对我们来说还是非常新鲜的事,”伊提加说。 “我们需要一个‘斗士’来帮助我们其他人看到,嘿,看!这里有这样的机会。

当约翰开始谈着他对中国人的负担时,牧师们的反应是“哇,祝你好运,”伊提加回忆道。 “但后来他不断来找我们,告诉我们,’我不会接受任何工作。上帝在告诉我要更认真对待这件事。’这时我们才觉得,哇哦,有点吓人了。”牧师开玩笑地说:“你在做什么?去找份工作吧!”

后来,约翰带来他在国际团契的朋友。当牧师们看到约翰有后盾,有像韦恩、艾琳和菲比这样的伙伴支持时,他们开始更加认真对待他的愿景。伊提加说,这一切成了“毋庸置疑的选择”。青桐山教会教会正式差派约翰为他们全职服事中国社群的宣教士。

中国老板开设的餐馆经常雇用当地肯亚人Photograph by KC Cheng for Christianity Today
中国老板开设的餐馆经常雇用当地肯亚人

2023年7月9日,在他的差派仪式当天早上,约翰早已知道自己要穿什么。

大约五年前,当他为自己的中国邻舍祷告时,他在二手市场看见一件衬衫。这是一件黑色套头长袍,西式领口,长袖合身,衣摆长到膝盖。它不像肯亚的长袍,也不像印度传统服饰库尔塔,但它让他联想到中国1900年代早期男性穿的长衫。因此买下这件衬衫。

自那时起,约翰了解到现代人不会穿黑色长衫,因为那通常是葬礼服。但在那个差派日,他从衣柜里拿出这件衬衫。他觉得那天早上穿这件衣服象征了他对中国人的爱,特别有意义。

在差派典礼上,伊提加牧师宣布青桐山教会将探索这个新的宣教领域。 “上帝在我们这个时代做的事是,祂将中国人送到我们这里,让我们能与他们建立友情,促进彼此的了解,盼望我们能够与他们分享我们的信仰,”他对教会说。 “上帝在我们中间兴起了一位摩西。”

约翰带着紧张的笑容走上台。

“你从来没有去过中国,对吧?”伊提加对约翰说,开始了台上的对话。那么,他是怎么对中国人产生负担的呢?

但约翰回应道,他确实去过中国。 “我去过唐人街、基利马尼的中国城⋯⋯”他列举奈洛比所有热闹的中国人聚集地,会众哄笑起来。大家都知道这些地方,即使很少有人真正踏足过。

“一个伟大教会的标志,就是一个正在履行大使命的教会。”穆纳拉准备膏抹约翰时说道。 “上帝兴起约翰作为我们接触肯亚中国人群体的‘斗士」,不是为了让我们感觉良好,觉得,哦,我们之中已经有人在向中国人宣教了,而是他将成为我们的门——所有的人,包括你和我,”他拿着圣经指向会众和自己,“他是我们参与中国事工的门。”

随后,牧师用手指蘸了圣油,在约翰的额头上画一个十字,并为他祷告。

当约翰神情严肃时的跪下时,他的父母站在他旁边,表情同样凝重。他的父亲是个寡言的人,话不多。他的母亲代表父亲对儿子说,“我们以你为荣。”

站在台上的还有来自国际团契的整个核心团队,他们代表了来自六个不同国家的成员:马来西亚、中国、德国、瑞士、美国和肯亚。韦恩和艾琳笑容满面。约翰为了让教会接受他的使命,等待了整整两年,并在旁人都劝他放弃时坚持了下来。

“多么美丽的画面啊,”伊提加看着台上的人们感叹道。 “来自不同国家的人站在这里,说着‘我们想为上帝的国度服事中国人。’我喜欢这个画面,它就像末日时,我们站在那里,来自各族各邦的人一起赞美主的名。”

“而我们肯亚,也不会被落下,”他补充道。

Sophia Lee是本刊Global部门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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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deas

为何一些基督徒无法好好的对话?

网路上的互动正逐渐消耗我们面对面实际进行艰难对话的精力。

A duel between two people with blank social media profiles for heads.
Christianity Today October 16, 2024
Illustration by Elizabeth Kaye / Source Images: Getty

几年前,我教了一堂我知道可能会引起争议的查经班。当时我已在神学院修了几年的课,我的教会邀我加入每周一次的妇女查经班教学团队。当时查经班正在查考《创世记》,其他人已选好自己要带领的经文后我才加入,而剩下的唯一选项是《创世记》第18到20章。教会给的标题仅仅写:“所多瑪和蛾摩拉”。

虽然我对这个任务感到有些惊恐,但最终我还是以“款待(hospitality)”作为这三章经文的教学主题。我解释道,上帝在这几章经文里审判了不同国家,依据的是他们是否愿意接纳外国人/外来者。我运用了我在神学院学到的所有工具,对自己的释经充满信心。

但就在我要教这堂课的几天前,我所在的州的州长颁布了一项禁令,阻止任何难民来我们这里定居。这让我觉得这几章经文在当前的处境里有清晰的应用,尽管有点害怕受到批评,我还是决定如此教导查经班。

查经结束几个小时后,我的牧师主管发来一条短信:“你今天早上在查经班里说了什么?教会有些人说明天要来找我谈这件事。”我非常害怕,花了整个下午准备为自己辩护的内容。

当时的我经常在Twitter上讨论政治,与许多批评难民安置计划的基督徒互动,其中一些人用排外或种族主义的论点支持他们的立场。在准备为自己辩护时,网路上的声音影响了我的思维方式。我在回到工作岗位时已做好了战斗准备,还未听到反对意见就确信她们怀有恶意。

关于网路对我们公民生活的腐蚀性影响,已有许多文章探讨过:虚拟关系取代了面对面的连结,演算法推动了两极分化,信息来源的泛滥助长了错误信息的传播。

但我在意的不仅仅是网路如何教我们在社交媒体上对话,我更关心的是这些消耗人的互动如何让我们失去面对面进行艰难对话的能量。

我们在网路上养成的错误沟通习惯并不会只停留在网路上。我们在社交媒体的狭窄平台上学会的对话方式会出现在我们的餐桌上、教会的长椅上,甚至邻居的街道上。我们学会了惧怕或厌恶另一个阵营的人,学会了如何批评对方,知道如何画出分别敌我的战线。

更令人担忧的是,这些网路上的互动耗尽了我们的精力——让我们在现实生活中无法与彼此进行有意义的对话。

与网络上的酸民辩论、应对带有恶意的争论、保护自己免受人身攻击,这些都会导致我们实际见面对话时在情绪上及精神上的匮乏。在网路上经历一次又一次的争论后,我们可能会觉得另一阵营的人若不是绝对邪恶,就是愚蠢的。面对无数次恶意攻击后,变得充满防卫心和神经质也是自然的反应。当你一次又一次见识到人性的阴暗面时,对他人抱持最坏的假设也是合理的。

然而,我们需要的不仅仅是好的政策提案及党派平台,我们需要的是那些能“快快地听,慢慢地说,慢慢地动怒”的人(雅各书1:19),需要那些能抛弃“忿怒、暴戾、恶毒、毁谤和污秽言语”的人(歌罗西书3:8),和那些拒绝编造谎言攻击对手,和平并温柔地生活的人(提多书3:1-2 )。

这是一项看似简单,但可能需要我们积极脱离那些耗尽我们内在资源的社交平台的任务。

查经课结束的第二天,我走进老板的办公室,准备好十个辩护论点,但结果我根本不需要用上它们。那些找牧师谈话的会友唯一问的问题是:为什么我们(教会)没有为难民邻舍做更多的事?

我对我服事的这些会友犯下极错误的预设。虽然我后来确实发现教会内部存在深刻的分歧和不信任,但在这个情况下,我错得离谱。我错的原因与如今我们的政治生活一样:我根据她们的年龄和种族对她们做出判断;我认为别人存心不良;我一害怕批评就立刻防卫起来。但还有另一个原因:我把越来越多时间花在网路上与人争论政治。

如果那天教会会议的进展不同——如果那些妇女带着对我课程的批评或问题来面质我——我不会以仁慈和宽容的态度看待她们所担忧的事。我在网络上的激进主义让我对她们所担忧的事抱以高傲和蔑视的心态,预设她们心怀恶劣的动机。

更甚者,我已经被网路持续不断的批评、愤怒和残酷语言压得筋疲力尽,无法对她们的担忧展现同理心,无法持开放的态度接受她们也许能教会我的东西。

我花了很多时间与牧师和教会谈论基督徒的政治生活,他们之中许多人会邀请我在选举前夕演讲。他们很敏锐地察觉到选举时期为我们信仰带来的挑战,但我希望有更多的教会会问:我们现在该做什么,才能在选举结束后仍有能力服事我们的邻舍?

这场选举会对我们之中最脆弱的邻舍产生实际的影响。但无论谁当选总统,无论哪个政党掌权,我们的邻舍和社区都需要那些能够服事他们、与他们建立关系、并共同解决社区最大需求的人。

我们需要记住,我们都是有限的存在,我们有限的资源会在充满张力和艰难的对话中被消耗殆尽——因此,我们需要明智地分配这些资源。我们应该思考,是否将精力浪费在试图说服网路上的陌生人,或是应保留这些精力来关心我们实际生活里的邻舍。

事实上,有多种切实可行的方式能寻求我们群体的福祉:参加市政会议、在地方公立学校或危机孕妇(crisis pregnancy)中心做志工、举办社区聚餐。

我们不必全都必须放弃社交媒体,但我们可以更认真地衡量它的代价,并更谨慎地分配我们有限的资源。

凯特琳·谢斯(Kaitlyn Schiess)是《选票与圣经:圣经在美国政治中的使用与滥用》以及《我们从这里去哪里? 》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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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基督徒盼望教会领养残障孤儿

在中国禁止国际领养后,一些基督徒希望中国教会能承担起这个责任。

A boy basks in the sunlight from a window at an orphanage for disabled children in China

住在中国孤儿院残障男孩。

Christianity Today October 14, 2024
China Photos / Stringer / Getty

小艾(Xiaofei Wang)是厦门一间家庭教会牧师的妻子。很早之前,她就听闻有些海外的家庭愿意在经济不富裕,且有自己孩子需要照顾的情况下,领养中国有特殊需要的孤儿。但有一个疑问始终在她头脑中挥之不去:“为什么在中国没有家庭愿意领养这些孩子?”

2014年,小艾开始在一家基督教非营利机构做志工,该机构驻扎在中国国有孤儿院内,负责照顾有残疾的孤儿。在特护房里,小艾眼所及的都是残障程度较高且年幼的宝宝。他们中有患有唐氏综合症的、脑瘫(大脑内积水)的,或肛门闭锁(天生缺失肛门)的。让小艾惊讶的,不是这些孩子的特殊情况,而是机构的工作人员和志愿者对他们悉心的照顾和陪伴。他们24小时轮班照顾这些孩子,根据孩子的特殊情况,在网上寻医问药,花费大量时间研究用药与康复的方法。

“我曾想这些孩子还不如早点被主接走,但是这些机构的志愿者却认定只要这个孩子活在上帝的手中,他们就要尽全力照顾他每一天”,她说。

从那时起,小艾和她的丈夫开始有了领养一个有特殊需求孩子的想法,即便在中国的社会价值观念里,“领养”本身和“有特殊需要的孩子”都会被人另眼相看。 2020年,这对没有自己孩子的夫妻决定领养一名患有唐氏综合症的男孩,并为其取名 “主赐”,意思是神所赐的礼物。

自那时起,他们不仅看见主赐为他们的生活带来喜乐,他们领养的举动也改变了教会中一些人的看法,尤其是对先天残障孩童的看法。

小艾和其他中国基督徒相信,教会在领养有特殊需求的孩子方面可以发挥独特的作用,特别是在中国政府宣布于8月下旬终止国际领养后。这消息意味着继新冠疫情暂停领养手续(其中大部分为残障儿童)四年后,中国的领养政策发生了重大的调整。失去国际领养这条途径,数以千计的孩童可能面临终生待在福利机构的命运。

一些中国反堕胎组织和寄养家庭正努力动员教会填补这一空白。还有些和小艾一样的人则以身作则,领养像主赐这样的孩子,并分享他们的领养故事。然而,小艾认为中国教会在为这些孩子发声方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我们的信仰还没有到被上帝之爱深深摸着的地步,我们自然而然地以价值去衡量一个生命,”小艾说。 “我们只会想要一个正常健康的孩子。几乎没有人会去领养一个特殊的孩子。”

中国的国际领养历史与政府的独生子女政策密切相关。这一政策从1979年实行至2015年。在那段期间,许多生下女儿或先天缺陷宝宝的母亲会遗弃孩子,以求有机会生下健康的儿子,因为在中国文化中,对男性子嗣的偏爱非常普遍。在一胎政策下,拥有超过一个孩子的家庭则会面临高额的罚款、失去工作的威胁,当然也包括了被强制堕胎和结扎。

出现大量被遗弃的孩子促使中国政府于1992年开放国际领养。自那时起,世界各地的家庭领养了共16万名中国儿童。

但过去十年来,情况发生了巨大变化。中国政府已结束一胎化政策,并鼓励夫妻生育更多的孩子,因为中国已成为人口老龄化发展速度最快的国家之一。

随着人们生育孩子的数量减少,遗弃儿童的数量也在下降。此外,更多偏远村庄的医院采用超声波设备进行孕期检查,劝导或迫使父母将先天缺陷的胎儿堕胎或引产,一位曾带残疾孤儿到北京接受治疗的医生告诉《经济学人》。这位医生还指出,年轻夫妇对残疾的迷信减少,不太会因为孩子有轻微的缺陷遗弃孩子。

除了允许跨国领养继子女或血亲外,国际领养禁令与中国人口结构变化及政府希望增长人口的愿望相符。

然而,中国国内的领养程序面临自身的障碍。 2021年之前,只有无子女的夫妻可以领养,并且只能领养一名孩子。如今,除了养父母必须有经济能力且精神健康能抚养孩子外,他们还必须年满30岁,且不能有超过一个孩子。

中国反堕胎团体“儿童节不堕胎”的创办人范弟兄表示,除了政策上的困难外,还有根深蒂固的文化观念需要克服。

“传统上,领养具有负面意涵,通常与这个家庭无法生育子女联系在一起,”范弟兄说。 “被领养的人常被视为家中的劳力,没有继承权,甚至无法登记在族谱中。”

范弟兄指出,民间领养常是私下进行的。人们普遍认为非以血缘为基础的关系都是没有安全感的,一些人担心自己领养的孩子最终会去寻找其亲生父母,不再认养父母。 “血缘在东方文化中是神圣不可碰触的。”范弟兄解释道。

这种心态也延伸至教会里。事实上,范弟兄说,与领养相关的负面意义甚至影响了中文圣经的翻译。在英文里,如《以弗所书》1:5使用“adoption(领养)”一词指称基督徒在神的家中获得的新身份,中文圣经却翻译为“得儿子的名分”,刻意避免了“领养”一词的出现。当范弟兄告诉一名中国信徒,所有基督徒都被神收养时,那人回答:“我们怎么可能被收养呢?我们就是神的儿女。”

领养在“儿童节不堕胎”事工中扮演着重要角色。该机构于2012年成立,最初是范弟兄在教会内推动的事工,他们每年6月1日(中国的儿童节)会设立横幅并分发传单,鼓励想要堕胎的女性留住她们腹中的胎儿。基督徒朋友或家庭开始将因危机怀孕(包括未婚先孕或超生)的母亲介绍给机构成员,成员们会与这些母亲会面,讨论她们体内正在孕育的生命,并提供支持,帮助她们顺利分娩。有时,这意味着为她们与愿意领养婴儿的夫妇牵线搭桥。

范弟兄说,迄今为止,“儿童节不堕胎”已帮助超过500位母亲,挽救了200多个婴儿免于堕胎,并为30个寻求非正式领养这些婴儿的家庭提供咨询。 (非正式领养,即未通过官方流程领养孩子,是中国民间的普遍做法。)

过去五年,该机构每周在线举办一次“生命公开课”,吸引约三十名参与者一同讨论生命、生育、伦理、领养和婚姻等问题。去年,他们一起读《今日基督教》主编罗素·摩尔(Russell Moore)撰写的《为生命收养》一书。范弟兄表示,对许多人来说,这是他们第一次听到有关领养的圣经教导。 “有些人表示,他们对领养的观念正在转变。”

读书会结束后,一位基督徒女士决定委身领养另一对夫妇的婴儿,该婴儿在基因检测中显示可能患有唐氏综合症。这对夫妇面临来自家人和医生的巨大压力,要求他们堕胎。尽管那位女士提出领养,他们最终还是屈服于压力选择了堕胎。

“保护生命和反对堕胎在教会中一直是个边缘化的事工,收养更是如此,”范弟兄说。 “连我的母亲也难以理解为什么我要插手别人家的私事。”

当范弟兄听到中国禁止国际领养时,他开始围绕领养有特殊需求孩子的主题开发新的课程。他希望中国基督徒能开始接受圣经中的领养观,并站出来照顾这些孩子。 “过去十年来,我们所做的或许就是为此而有的铺垫,”他说。

过去几十年来,陈弟兄见证了中国孤儿照顾需求的变化。他是一间基督教非营利机构“光明之家”的理事。多年来,在政府的福利机构无力承担照顾之责的情况下,该机构曾专门照顾被遗弃的儿童,其中多有严重残疾。 “光明之家”于2000年左右成立,迄今为止接收照顾过100多名儿童。

然而, 陈弟兄表示,近年来政府已投入资金升级孤儿院设施,并增加康复中心,要求像“光明之家”这样的机构将儿童送回国有孤儿院。与此同时,政府曾于2018-2019年间,简化了中国夫妇领养的手续,允许非正式领养的儿童登记身份。

因此,“光明之家”开始将重点转向为已离开福利院的孤儿提供职业培训,以及为领养有特殊需求儿童的家庭提供经济、心理和医疗上的支持。

陈弟兄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他领养了两个有特殊需求孩子。在他担任校长的学校里,有几个家庭也收养孩子或成为寄养家庭。然而,这些家庭常面临严峻的挑战。照顾有医疗需求的孩子让家庭不堪重负、缺乏社群支持,医疗费用也带来财务上的危机,此外,一些领养家庭也不知如何处理孩子们从孤儿院带来的创伤。

陈弟兄发现,大约有一半的寄养家庭最终会选择将有残疾的孩子送回孤儿院。

然而,“光明之家”也见证了成功的故事,比如19岁的哈拿,患有严重的脊柱残疾,成功从陈弟兄担任校长的学院毕业,如今在南卡罗来纳州的一所大学念书,立志成为一名特殊教育的老师。

陈弟兄所管理的学校曾为在校家庭举办了一个查经小组,让他们有机会透过福音看待自己生命中喜乐与艰难。一个几乎放弃领养的家庭,在参与了为期一年的《约翰福音》查经后,找到了坚持下去的力量。

陈弟兄说:“对于每一个孤儿来说,能有一个家一定是最好的。但对于预备领养的家庭来说,一个家庭的决定也需要教会、同路的伙伴以及社会对其多方面的帮助。”

在厦门,小艾一家也在收养过程中遭遇了不小的挑战。 2014年,小艾在她志工服务的孤儿院里照顾一个患有肾囊肿、无肛症的六个月大男婴。医生认为这个婴儿无法活过他的一岁生日。出于爱怜之心,小艾和丈夫决定成为这个宝宝的寄养家庭,为他的余生提供一个有爱的家。

小艾家获得了孤儿院的许可,将宝宝带回家,并为他取名为“本恩”,意思是“恩典之子”。尽管每天都要给本恩换造瘘,他们还是在“为人父母”中找到喜乐。然而,三个月后,孤儿院告诉小艾,有一对海外夫妇决定领养本恩。他们含泪告别了他。

2020年,小艾和丈夫计画从同一间孤儿院领养一个身体有残疾的孩子,但当时所有智力正常的孩子都已被领养,只剩下唐氏综合症和脑瘫的孩子。

在祷告和挣扎中,这对夫妻审视着自己的动机:如果我们领养有特殊需要的孩子,我就要放下所有的服事,专心照顾这个孩子,小艾想道。我是因为身为牧师的妻子去做这件事情吗?是因为我要献爱心给人看见吗?是要别人夸赞我吗? 还是真的因为爱的激励和呼召去做这样的事情?她的丈夫也担心别人会如何看待这个决定:别人会怎么看我们,他们会说,‘天,你们已经想孩子想到疯了吗? ”

经过六个多月的祷告和讨论,他们决定接受孤儿院推荐给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四个月的办理程序后,他们终于欢欢喜喜地迎接主赐回家。起初,教会内许多人对他们领养有特殊需求的孩子感到惊讶,但随着他们与主赐的相处,教会成员在面对自己家庭的医疗挑战时,也开始有了不同的思考。

例如,2021年,路得和约拿终于在备孕三年后迎来了第一个宝宝。产检后,医生怀疑胎儿可能患有染色体异常导致的18三体综合症。

得知消息的夫妇二人虽然震惊又难过,但想到小艾夫妇领养的主赐,想到《约翰福音》9:3的话:“耶稣回答说:’也不是这人犯了罪,也不是他父母犯了罪,是要在他身上显出神的作为来。’”他们坚定地告诉医生,只要这个孩子活着,他们就要将孩子生下来,不堕胎。

他们儿子出生时的状况,证实了医生的预测。这个名为悠悠(YoYo)的男婴患有多重畸形症状,立即被送进新生儿加护病房。医生认为没有救治价值后,这对夫妇决定将宝宝带回家。悉心照顾了他三个月,直到他离开人世。 “悠悠的生命,是个奇迹,是神的恩典,同时也是神作为的彰显。”这对夫妇在微信的见证中写道。 “世人活得长久甚至多至百岁,不过是劳苦愁烦。悠悠短短的一百多天,完成了他美好的使命,神使用他牧养祂的子民,又在他身上显出祂的作为来。”

如今,主赐已经十岁了。尽管他只能说简单的词语,小艾却为这个儿子带来的一切感恩。他会和父母一起祷告,然后大声说“阿们”。他让小艾的生活节奏彻底慢了下来。小艾陪着儿子去公园、去海滩,学会了安息在神的面前。当她感到沮丧或疲惫时,借着照料主赐,她也越来越能体会到神对她的怜悯。

回想领养主赐的过程,小艾时常想起她曾念过的经文《加拉太书》4:4–6,经文提醒她所有基督徒都是被神领养的。 “无论是谁,原本都不是神的儿子,却因着信靠基督耶稣成了神的儿子,”小艾说,“被上帝领养为儿子的爱激励我们做出这个宝贵的决定。”

文中的小艾、陈弟兄、约拿和路得和相关机构名都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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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deas

在忙乱的时间里,错过燃烧的荆棘

我们需要教会逆着这股“加速的文化”而行,真正成为我们学习操练居住在神圣、神秘和永恒里的地方。

Christianity Today October 8, 2024
solidcolours / Getty

如果摩西拿出他的手机拍摄荆棘燃烧的影片,而不是全神贯注看着它,他会错过上帝对他说的话吗?如果马利亚在日常工作的休息时间滑手机,她会不会因为分心而没有注意到天使的到来?

摩西和马利亚见证了永恒打破世俗的那刻,见证奇迹打断平凡日子的时刻。他们完全活在那一刻时间里。

我们能说自己也是这样吗?我们担忧时间的稀少,渴望逃避会“浪费”时间的事物:电视和新闻、手机讯息和电子邮件。讽刺的是,当我们感到无聊或想要分心时,我们却会使用这些科技来加速时间。手机内的影片和照片将我们从全然活在当下时刻的经历里拉出来

试图囤积时间或浪费时间只会让日子过得越来越快。就像底部有洞的沙漏一样,时间不断地流失,当我们注意到沙漏几乎流光时,又十分地惊讶。但我们该如何修补沙漏,一粒一粒地恢复时间?

我住在华盛顿特区的六年间,与时间的关系一直处在一种紧张状态。我既希望它快一点,也希望它慢一点。当我步行、骑脚踏车或搭地铁时,我会疯狂地计算时间。如果我发现自己卡在某处——在杂货店排队等待或在公车上缓慢移动——我会马上掏出手机,不断地滑动画面、一页又一页,试图逃避时间,希望时间过快一点。我会直接没看到燃烧的荆棘丛,从旁走过,或在被天使打断后低头回去看我的手机。

我与时间的冲突感让我决定做些实验。我热切地尝试操练安息日、静默独处、没有手机的长途散步、以《公祷书》祷告,或禁用社交媒体。但这些尝试永远都不够。这些练习常常让我感觉只是要从塞得太满的日程表中挤出更多时间的另一种要求。而且这些操练多数时候都是单独进行的。无论是工作压力、看Netflix、浏览社群媒体或阅读新闻,生活就像我一个小女子在与整个文化搏斗,一个要求我投注更多时间、更多自我的文化。我拼了命不想落后,跟上步伐,同时还要留出时间给朋友、家人、教会和休息——所有这些也开始让我觉得是种义务。

我读过足够多的书,知道紊乱的时间关系不是我个人的问题,而是文化的问题,尤其对年轻人来说,更是焦虑。但我没有想过信仰群体可以如何在这件事上帮助我。原来,靠我自己的努力来改变与时间的关系是不持久的,甚至是不可能的。这需要教会的帮助。

我在华盛顿特区时参与的圣公会教会开始了一项新的计画,叫做基督徒灵命培育小组。我第一次读小组的承诺书时,立刻觉得“不可能办到的吧!”。对于像华盛顿这样的城市来说,这些要求似乎是不可能的。但我无法压制内心催促自己参加这个小组的急迫感。

这个为期六周的小组计画包括一长串灵修操练,分别为“脱离”和“依附”而设计,两者相互作用。 “脱离”的练习包括不使用社交媒体、不独自使用影视串流平台(每周允许与其他人一起观看三小时)、不聆听圣经以外和以基督为中心的音乐以外的音讯,以及不阅读圣经之外或符合腓立比书4:8教导之外的书籍。

“依附”的操练则包括每周参加一次灵命小组、每天以降服的姿势祷告30分钟、每天读圣经,每周一次志工服事、每周禁食一次、每周招待“属灵的朋友”一次、每周操练安息日一次、以及一次10小时的退修,并在完成六周计划后的四个月内,每月参加一次灵命小组聚餐。

我立刻被这些操练与“时间”有极大的关联性所打动。 “脱离”的操练鼓励我们减少花在心不在焉的时间上(或什至不花任何时间在这上面)。 “依附”的操练则鼓励我们花更多时间与其他人、与上帝的话语、与圣父、圣子和圣灵交通。

对我们许多人而言,第一周会让我们感到焦虑的问题很简单:当我工作一整天回到家时,我要做什么事?盯着墙看吗?这个计画要求我们事先做好准备,列出可替代的活动清单,以及在我们重新分配的时间内要为哪些人或事物祷告。

Andrew Root在《世俗时代的会众》(The Congregation in a Secular Age)一书中指出,我们现代人对时间的感受有如一种饥荒——不只渴求每天有更多的时间,而是渴求在每个流逝的时刻都有更丰满、更有意义的体验。矽谷要求我们创新、加速、最大化自己的能力,让我们可以无止尽地处理多项任务,做得更多、更快。讽刺的是,声称可以节省时间的装置却让我们觉得时间永远不够用。我们无法放慢脚步,聆听自己的思绪,更遑论聆听圣灵的低语。

这种狂乱使教会特别难引导会众进入神圣的时间。取而代之的是“为了速度,时间被清空了”;教会存在的目的变成“改变人、强迫性的成长”,而不是“在圣灵里的生命转变”。我们需要教会逆着这股“加速的文化”而行,真正成为我们学习操练居住在神圣、神秘和永恒里的地方。

加入这个计画后,时间和我的关系似乎变了。搭地铁的时间变长了,晚上在家的时间变宽裕了,每天早上30分钟的祷告变成一种安慰,而不是一项任务。对我来说,一些“脱离”的操练还算容易。但像是背诵经文、志工服务和禁食等依附的操练,却特别难塞入我满满的日程表中。有几个星期,我完全无法容纳这些操练,而禁食不吃饭的饥饿感让我更紧绷。

最让我感到惊讶的是聆听有声圣经的操练。我做晚饭时听,洗碗时听。渐渐地,我心中的声音改变了。我经历到生命的宁静与和平,而不是混乱与噪音。

“减少消费、接收的来源(娱乐选项)”——只接收“凡是真实的、可敬的、公义的、清洁的、可爱的、有美名的”内容——长期下来累积的效果,是一种被解放的感觉。在搭乘地铁或晚上在家的时光中,我不再向脑海挤进更多内容,而是有片刻的时间静下来与我的思绪共处,并在突然有感时祷告,而如果我在玩手机或看Netflix,我可能会错过这个“突然有感”的时刻。

但真正让这种操练与之前不一样的,是我的属灵群体。在群体聚会的日子里,当我们沉浸在彼此分享的故事里时,时间完全失去了它的结构。我们彼此同理将这些操练付诸实践的困难处,并相互鼓励、并肩努力以新的方式驻足于时间之中。

与其他人分享我们的经验——自在地掉泪、欢笑和分享智慧的言语——创造了Root所说的“共鸣”的时刻,正是能解决我们对时间的饥荒感的方法。根据Root的说法,共鸣是种时间的“集结”,充满意义和目的。为了创造共鸣,我们必须跳脱自我,放下手机。在与上帝或与他人相遇的时刻,在这种延伸的时刻里,我们让自己处于敞开的状态、脆弱地接受上帝所命定的恩典时刻。共鸣能将时间沙漏填满,补足我们的灵魂,而不是耗尽我们。

当我与其中一位共同带领灵命小组的牧师谈话时,他说这个小组之所以有效,是因为它的简单性——回归到基督教信仰最基础的事物。脱离及依附的节奏,在这个我们被告知要“善用时间”的时代,感觉特别地突兀——因为这种节奏着重于委身而非结果。禁食和祷告并非我们可以立即看到“生产力”的操练。

但事实上,一起聚会、读经、静坐这些基督教历史悠久的简单操练,在每个时代都感觉如此新鲜。在被评为美国最孤独城市的华盛顿特区,我的牧师说,我们也应该视我们的群体/共同体(community)为一种灵修。我们无法以独居个体的方式来重拾神圣的时间,尤其在科技如此强大且让人上瘾的情况下,单独完成这项任务实在太困难了。

这个逆着文化而行的灵修小组改变了我与时间的关系:时间成为丰富的,而不是稀少的;时间成为ㄧ种机会,而不是负担;时间是与他人共处的,而不是花在自己身上的。正如诗篇90篇提醒我们的,我们必须学习数算自己的日子,并从永恒的角度来看我们如何花费时间,因为“一千年在(上帝)眼中看来,如同一日”(诗篇90: 4)。

在灵修小组结束后的几个月里,我没有独自努力逆着我们的文化而行,而是和别人一起主持周末的静默退修会,并参与每周的聚餐。我委身于每天早晨的祷告和读经,但这次是和朋友一起。在赞美和祷告中一起度过的时间似乎倍增了,也似乎慢了下来。时间变得好多、好充裕,但没有多到压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并且我的时间与他人的时间共鸣。燃烧的荆棘闪烁着,我的主在说话。

一个以能将人们带入超然、神圣的时间而闻名的教会,是贪得无厌的消费文化和加速文化真正的喘息之处,是个能吸引人驻足的地方——无论在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Aryana Petrosky是爱丁堡大学 (The University of Edinburgh) 的研究生,研究大公修道、灵修和公共场合中的信仰。她协助创办The After Party:Toward Better Christian Politics(迈向更好的基督教政治),并曾在American Enterprise Institute’s Initiative on Faith & Public Life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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