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随处可见人们把自己——他们的身体、思想、心志及生产力——推向极限。某些方面而言,我们的社会鼓励这种“达到极限”的生活方式:若你想出人头地,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
但在其他方面而言,我们的社会要求我们必须有这种生活方式。处于社会经济阶梯最底层的人对此感受最深,但没有人能幸免。无论是什么原因,我们都被生产力系统所困,我们尽可能地榨干自己的能力,像蜡烛一样两头烧。
如果你曾想过:“够了!真的够了!”无声地抗议着你无法达到的要求——你并不孤单。我经常与这种感觉搏斗,梳理着自己的价值观和优先事项,怀疑自己是否正将美好且完整的生活愿景让位给无休止的消费主义社会的肤浅愿景。
这也是为什么我发现自己对安息日这份礼物充满感激。安息日是上帝说“够了”的方式。
安息日邀请我们以不同节奏重新安排自己的生命,这种节奏承认我们的有限性,明白我们的身体和生命能结出什么样的果子,以及我们能合理地从自己和他人身上榨取多少潜力。
华特·布吕格曼(Walter Brueggemann)提醒我们,上帝透过创世纪和出埃及记的故事为我们立定安息日的框架。圣经首先将第七日设定为上帝结束创造工作后的休息日(创1)。这是因为上帝缺乏继续工作的能力吗?非也。上帝是在为所有受造物树立一个榜样,那就是生产力的要求有其道德限度。上帝邀请人们参与祂的安息,以此享受创造的乐趣。第七日规律地提醒我们上帝的丰饶,同时也是庆祝的邀请。
圣经也将安息日定为上帝将人们从埃及的奴役中解放出来的直接回应(申命记 5)。在世世代代经济剥削的背景下,上帝的子民被视为建造法老财富仓库的生产单位,安息日同样是上帝邀请人们体验自由和恢复的生命,摆脱不道德的榨取及不公正的剥削。
安息日的意义源自上帝的生命力和解放力。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出埃及记20:8命令以色列人要“记念安息日,守为圣日”。安息日将生命分别为圣的神圣性在于它不断重演上帝更宏大的叙事,并邀请我们加入其中。
实践安息日包括以上帝的丰盛为乐、将自己置于上帝的恢复之中的生活模式。在七天之内属灵操练一天的安息日,能很好地引导我们远离生产力的要求,帮助我们培养一个颂赞式及恢复的生命。
但安息日的意义远不止于此,因为安息日不只是为某个人而设,安息日是为所有人类而设。
安息日不是上帝为孤立的个人设计的,而是为整个社会能重设而设计的。除了关于每周休息日的法律外,圣经中的安息日实践还包括全社会定期的纠正经济上不公义的模式。
每隔七年,上帝就要求人们免除债务——这是确保穷人不受剥削的一种方式。更有什者,上帝不仅要求将债务一笔勾销,而且由于这些债务往往来自个人的经济灾难,因此还要求债主赠送借债人厚礼。这些礼物是对丰饶的庆祝(富人们的财产绰绰有余),也是确保经济弱势者能重新全面参与古代社会经济生活的直接方式。
除了债务外,上帝还要求人们释放被奴役的人,限制主人从他们身上榨取的利润。最后,土地要休息一年:这是在提醒人们,上帝创造时给予人们足够的收获,这也是让土地从过去六年的不当使用和过度撷取中恢复过来的季节。考量到一个社会可以透过各种方式利用穷人和弱势群体的经济形式,安息日是上帝优先照顾社会中每个人生命的自由和恢复的方式。
但我不禁想知道,安息日的公共性在我们今天的实践中有多少体现。当然,我们有领导我们学习安息日的本质并实践安息日的领袖,如沃尔特·布鲁格曼(Walter Brueggemann)、朵洛西·巴斯(Dorothy Bass)和其他许多人——他们热切的指出安息日的公共意义,以及安息日如何批判并呼吁修正我们社会(和教会)不公义的行事方式。
但是,除非我们对安息日的实践超越个人层面,富有想像力并敢于制定方法,将上帝的丰饶和恢复扩展至我们社区里经济上最脆弱、最容易被剥削的人群,否则,我担心我们会错过上帝对安息日的完整心意。
我们可以从这些属灵领袖身上学到很多东西,他们提高了我们的集体意识,使我们认识到穷人的经历以及我们所处的共同社会生活里的相互关联性。这正是马丁·路德·金恩说的“命运的衣裳”的概念,或梅尔巴·帕迪亚·麦盖盖(Melba Padilla Maggay)提出的“一个人的贫困展现的是所有人的罪恶和屈辱”。也正如先知耶利米告诉流亡至巴比伦的上帝子民那样,人类的繁荣是所有人共同的责任(耶 29:7)。有些人的痛苦会影响到我们所有人,尤其当这种痛苦是因为身处于一个榨取和剥削的社会时。
安息日是所有人享受神圣丰饶的一种方式。它不仅仅是对不公正、不健康的方式说“不”,而且是重新调整我们说“是”的方式和内容。
如果我们决心在世上开创一种生活方式,颂扬上帝的丰饶,并以那些处于社会经济边缘的人们的经历为中心来体验上帝的恢复,那么,我们身为基督徒的见证和实践会有什么样的变化呢?我们安息日的操练如何促进一种神圣的不安息感——对人们或地区被剥削的各种方式、那些阻碍许多人在生活中体验到上帝的丰饶的障碍——感到的不安息感?
身为基督徒,认真看待安息日、充分思考其对我们生活和见证的影响,包含着理解耶稣是“安息日的主”(路加福音6:5)的真实含义。在这段经文里,耶稣似乎做着祂对其他旧约主题所做的事:祂不是来废掉律法,而是成全律法(马太福音5:17),祂并非来停止这些古老的观念,相反的,耶稣以一种新的方式活出这些观念。耶稣不是简单地颁布一种新的实践法则,而是真实体现安息日的精神:建立一个以安息日的精神和目标为标志的新国度。
耶稣正在创造这样一个世界:在这个世界里,安息日的目的——永远喜悦于上帝的丰饶、不断恢复被剥削者的生命、被边缘化的人能充分参与在共社区/同体(community)之中——能成为上帝子民在这世上生活的特征。
在新约《使徒行传》和其他地方,我们都能看到这种生活方式的积极体现。人们以实际行动实践安息日的伦理。他们建立共同的资源库,使所有人都能分享集体的富足(使徒行传2:42-47)。他们调整制度和结构以照顾穷人和经济弱势群体,并使其繁荣昌盛(使徒行传6:1-7)。在腓利门的案例中,他们考量基督创立的现实(reality)使得奴役阿尼西慕(腓利门书1:9)的行为与耶稣所建立的王国伦理相悖。
另一方面而言,保罗对哥林多教会提出严厉的批评,他认为穷人和工人阶级被排除在共同体外,富人却在享受他们的富足(林前11:17-22)。哥林多教会奉行的安息日伦理破坏了耶稣所建立的新的全人类性的生活现实。
耶稣在世上建立的这个世界值得我们全心投入,而且回报丰厚。安息日的经济邀请我们帮助建立这样一个共同体/社区(community),在这个共同体里,每个人——尤其是最脆弱的人——都能品尝和见到这样的丰盛、都能经历到上帝的修复工作。
每周休息的邀请不仅仅是让我们停下来休息,而是让我们以安息日的视角、想像力来居住在这个世界里,敢于建立一个朵洛西·巴斯所形容的“‘不公义之事’不会发生于此的世界”。耶稣的心意是邀请我们活在安息日满溢而出的生命里,激发一种祂国度的道德视角,使我们能与上帝一起向这个世界说:“够了!”
亚当·古斯汀(Adam Gustine)是《成为公正的教会:培育上帝平安的共同体》以及《千禧年的生态系统:邻里经济伦理》一书的合著者。他在圣母大学高级研究所工作,主要从事伦理学研究,促进人类繁荣和共同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