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试图拯救的“教会”究竟是什么?

教会并非基督徒生活里的一个“选项”,基督呼召我们成为一个共同体,一个生命紧密相连的民族,而不是独自应对困难的民族。

图为潘霍华(Dietrich Bonhoeffer)

图为潘霍华(Dietrich Bonhoeffer)

Christianity Today January 31, 2024
WikiMedia Commons

美国如今正面临着“脱离教会(Dechurching)”的风潮,宗教滥权、人心冷漠、数位媒体的操纵⋯⋯皆被指名为祸端。关于离教风潮的讨论里有许多假设,以及许多令人难以置信的解决方案。但是,多数对福音派离教风潮的分析都忽略了更深层次的问题:教会所教导并以身示范给会众的,是种毫无生气的教会神学(church theology)。事实上,离教风潮的起始原因可能正来自教会内部。

丹尼尔·威廉斯(Daniel Williams)近期在《今日基督教》上写道,许多福音派知名人物自己本身也没有经常去教会,而这来自一种不健全的教会论。威廉斯说,今日离教风潮的问题不仅仅是因为福音派领袖树立了不良的先例。这个问题也来自福音派内一种基本假设:即基督徒的生活最终是个人的经历,基本上是上帝和个人灵魂之间的事。

在福音派的圈子里,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教会经常被视为只是基督徒生活里的一个选项,主要是帮助我们活出个人信仰的一种方式。教会存在的目的是为了帮助个人灵命成长或有属灵上的经历。但这种理解并不正确,严重放错了重点——教会,作为基督的身体,正是基督信仰生活的本质。

因此,试图以教会能为个人带来什么样的“实际益处”来解决离教风潮的危机,就是试图让起初导致我们走到目前这个地步的问题死灰复燃。诉诸个人经验并非解决问题的方法。罪从起初就在做使人分裂和彼此有距离的工作,将一群人分散至单独的个体,而上帝医治的方式不可能以疾病的形式出现。

正如格哈德·洛芬克(Gerhard Lohfink)所言,上帝创建的是一个民族,而不仅仅是一群聚在一起的个体。神的百姓透过ㄧ同祷告、一同有敬虔的生活方式、相同的目的,彼此不可分割的成为一个民族。圣经吩咐我们聚集在一起,因为神就是这样呼召我们,祂呼召我们成为这样的“新的民族”:在世界万族万民中成为新的族类,如同一块块活石连结建立而成的圣殿(希伯来书10:25;以弗所书2:21)。

那么,众教会应怎么做以重新获得同为神所建立的民族的身份呢?用威廉斯的话来说,我们应如何挽救福音派的教会论?

潘霍华(Dietrich Bonhoeffer)的《团契生活》是在教会面临一场危机时写的。当时,潘霍华正在帮助羽翼未丰的认信教会(Confession Church)建立一所新的神学院。认信教会是因不认同德国国家教会(German National Church)的信念而创立的,因为德国国家教会修改了自己的信条,加入一条新条款以表示效忠元首(希特勒)。

德国国家教会试图透过将自己与希特勒连结在一起来展现自己是个真正的“人民的教会”——这当然是种谋求长期生存的策略,但却付上成为异端的代价。尽管潘霍华处在与我们非常不同的时空背景,但今天的教会在今日文化中求生存所面临的挑战,趋使我们问与潘霍华同样的问题:我们试图拯救的“教会”究竟是什么?

潘霍华写道,教会并非以个人的经历为中心,也不是以一位能描绘令人信服的愿景的强大领袖的能力为中心。这些或许可以维持住教会,但也只能短暂的维持住。相反地,教会在其所有运作实践中都意味着教会是个共同体/群体(community——是个透过彼此的相交遇见基督的民族,而不仅仅是一群生活在附近的个体。

这样的共同体应以基督为中心——祂就在他们之中。基督呼召每个人超越自己,进一步成为这个集合体的一份子。只有基督才能使教会生存下去以及成功,只有基督才能召唤一群以“成为在这世上属神的民族”为中心信念的人同为一个身体。

如果我们追随潘霍华,以为把各个教会变成各样的群体,教会就会兴旺,我们误会了他的重点:是共同体/群体使教会之所以能是教会。

对潘霍华来说,个人独自的基督徒生活是不可能的。因为圣灵把我们连成一个身体,我们透过彼此对话、共享爱宴、一同读经、陪伴在彼此身边之中与基督相遇。潘霍华在《团契生活》中盛赞的生活方式与其说是为了使教会成功,不如说是为了使教会成为一个共同体/群体

但是,成为一个民族并不意味着我们要开始新的生活方式。它意味着把我们的注意力再次转回我们所熟悉的基督徒生活的实践——聚会唱诗、读圣经、一同用餐——只是我们心里有个更远大的目标:成为一个共同体/群体。这样看来,尽管《团契生活》是本实用的著作,它也是一部深邃的神学著作。

例如,当我们一起读经时,潘霍华建议我们选择较长的经文,让经文提醒我们上帝正在祂的子民身上工作,也就是现代教会要承担的工作。这些经文著重于我们与历世历代的基督徒共同拥有的数个世纪前的老故事,而不是著重于关乎个人的故事。潘霍华尤其推荐诗篇——以色列人的祈祷书——它引导我们关注教会与以色列持续的关联性,以及我们成为属神的民族的呼召。

同样的,当我们唱诗时,潘霍华建议大家一同开口歌唱,不要把注意力集中在我们个人的经历上,而是集中在上帝使我们成为一个民族的事实上。当我们一起祷告时,潘霍华要求我们首先为那些关乎我们共同生活的事祷告,而不是只为个人的事祷告。

当我们在周间分散各处时,基督有充足的时间透过经文向我们个人关心的事及个人的生命说话。潘霍华说,即便是这段时间,也是为着造就更大的基督的身体,使我们可以将基督在我们分开时赐给我们的带回教会。

类似的理念也适用于我们如何读经、一同用餐及思考事工使命。如果教会各类实践的目的是将我们聚集成为一个民族,不仅我们做什么很重要,我们如何做也很重要。

正如潘霍华提醒我们的,“基督教的手足情谊并非我们必须实践的一种观念,而是上帝在基督里创造的现实,使我们能参与在其中。”祷告、唱诗和服事并非灵丹妙药,而是上帝邀请我们进入的一个更深层、基督已然成就的现实。

我们邀请我们当中所有基督徒——不仅仅是那些特别会读书的菁英——成为读圣经的人。我们以一种所有人能聚在一起吃饭的方式吃饭。我们参与事工不是为了使人们成为附属于某种宗教的个体,而是为了使他成为一个共同体/群体的成员——在这个群体中,我们彼此发挥恩赐,并从彼此身上领受基督的话语。

在谈论祷告的互惠性时,潘霍华说,是“其他所有人在为某个人和他的祷告代求”使个人为群体祷告成为可能。他问道:“一个人怎么能在没有受到团契的温暖和支持的情况下为团契祷告呢?”

ㄧ个人会有什么样的属灵生命,首先倚靠的是神在基督里创造的共同体/群体。这里说的“教会”不是种事后诸葛,而是种预设条件。神正在创造一个因着生命连结于基督,每个个体能走进世界的民族。

圣灵把我们从各地吸引到一起,并与我们一同走进世界的各个角落,无论我们聚集在同一处还是分散各处。但这种分离是为了再次相聚。我们注定要成为一个生命紧密相连的民族,而不是独自应对困难的民族。

若我们想应对这波“脱离教会”的风潮,我们的回应方式不能与导致我们走到这ㄧ步的方式一样。因为教会给予我们的东西无法被归类在马斯洛的需求层次里:教会带给我们耶稣,使我们成为基督身体的一部分。正是在这个身体里,我们成为跟随基督的人,并在这里经历到基督的同在、生命的改变。

正如门徒们一起学习聆听耶稣的声音,我们也是一样。我们不能仅仅修改我们错误的福音派教会论,视教会为我们信仰生活的额外辅助。事实上,我们必须彻底抛弃这种想法。如果“脱离教会”风潮的结果是我们终能摒弃这种错误的教会观,那就更好了。

迈尔斯·沃恩兹(Myles Werntz)是《从孤立到群体:基督徒团契生活的新愿景》一书的作者。他为Christian Ethics in the Wild部落格的撰文作者之一,并在艾柏林基督教大学任教。

翻译:江山 / 校编:Yiting Ts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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