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圣灵充满”究竟是什么意思?

五旬节让每个人能用自己的母语听见福音。圣经翻译者也努力让更多人有这样亲密的体验。

Christianity Today December 25, 2024
Illustration by Mallory Rentsch / Source Images: WikiMedia Commons

发生在五旬节的事件向世人显明ㄧ位认为语言不仅仅是种沟通工具的上帝。

在耶稣受难并复活后不久,圣灵来到世上,赋予使徒讲说其他语言的能力。来自今日的伊拉克、利比亚和义大利等遥远地区散居的犹太访客,突然听到有人以自己的母语传讲福音。以如此亲密的方式听见耶稣的信息,令这批听众感到惊奇并赞叹,同时也生动的展现了耶稣传递使命时的个人化方式。这些访客可能本来就能听懂耶路撒冷通行的希腊文或亚兰文,但在那个时刻听见福音以自己的母语传诵,更加突显上帝想将祂的信息传至万民内心的心意。

然而,从那以后,教会为回应五旬节信息所采取的行动,尤其在圣经翻译方面,进展却十分缓慢。没错,他们确实翻译了圣经,但主要是翻译成拉丁语、通用希腊语、吉兹语、科普特语或教会斯拉夫语——随着时间推移,只剩下少数人使用这些语言。

这一情况在宗教改革期间首次发生了改变,之后在19世纪圣经公会的兴起及20世纪《威克里夫圣经翻译协会》等翻译机构的出现下,再次迎来转变。今天,世上已有超过3千500种语言拥有至少一部分圣经的译本(相较于20年前只有约2千种语言,这是巨大的进步!)。

现代圣经翻译的蓬勃发展,使五旬节的故事更加彰显出来——当我们能发掘这些译本的丰富内涵,将其宝贵之处传递给原本受众之外的人时,这种恩典尤为显明。

在将圣经翻译至各种语言的过程中发生的一些珍贵事迹,可在翻译《使徒行传》2章4节时见到。这节经文纪录了语言障碍被打破那刻的场景:“他们就都被圣灵充满,按着圣灵所赐的口才说起别国的话来”。

是“圣灵(Holy Spirit)”还是“圣魂 (Holy Ghost)”

自1885年《英王钦定版圣经》(KJV译本) 的首次重大修订以来,所有主要的英文圣经译本都将圣经原文的“圣灵”一词翻译为“Holy Spirit”,然而,更古老的翻译“ Holy Ghost”仍具有极大的影响力。实际原因包括一些人坚持继续使用旧版的KJV译本,以及许多非圣经文本的存在 (如《三一颂》) 仍采用“Holy Ghost”)。这也揭示了语言及其使用者的固执性。当然,“Holy Ghost (圣魂)”这个词本身并没有错——但这也引出圣经翻译过程中的第二个洞见。英文这个语言常不加掩饰地从多种语言里借用词汇来建构自己的词库,创造一些有趣的同义词组合。 “Ghost (鬼魂)”一词源于古英语“gāst”,原意为“呼吸”或“善/恶灵体”;而“Spirit”则源自拉丁语“spiritus”,意思为“呼吸”或“超自然的无形生物”。

那么,为什么19世纪修订的《英王钦定版圣经》(KJV)的学者将“ghost”改译为“spirit”,即便这两个词的原始意思基本相同?在修订者的观点中,“ghost”一词在他的时代已经演变至更强烈地指称死去之人的灵魂——也许受到维多利亚时期灵媒及降灵会盛行的影响——从而冒着被人误解圣灵是已故神明的幽魂的风险。

既然语言会随时间变化,而英文又像个充满其他语言词汇的宝藏箱,为何不调整圣经译本呢?其他词汇发展较有限的语言则没有这种自由。例如,德文、荷兰文和南非语至今仍使用类似“ghost”的词汇(分别为Geist、Geest和Gees)。

圣灵:他、她,还是……?

这世上有许多语言在文法上有性别之分,但不应与生物性别混淆,尤其是相同词汇在不同语言中的文法性别可能差异极大(例如,“太阳”在德文的文法上是阴性,在西班牙文中是阳性;而“月亮”在这两种语言中则恰好相反)。

然而,若名词的生物性别本身具有必要性 (如男性、女性、公牛),在多数情况下其文法性别会与生物性别一致。然而,当谈及“Spirit (灵)”时,情况就变得很复杂。在原始语言中,希腊文用的是中性的“Pneûma”,希伯来文使用的是阴性的“ruach”。

在公元400年之前,与希伯来文相关的古典叙利亚文 (亦称叙利亚亚兰文) 使用这个词汇“Ruhä”,其文法性别为阴性。然而,大约在公元400年时,开始出现一种变化。当提及“圣灵”时,“Spirit”被理解为阳性,尽管这违背了语言的文法规则 (“风”或小写的“spirit”依然使用阴性性别)。在这种情况下,语言使用者似乎选择采纳文法上的违例。

其他语言的使用者则没有顺从这一方式。例如,在巴西和秘鲁使用的语言,阿莎宁卡语 (Asháninka) 里,“灵”一词最初为阴性,后来被人为地改为阳性以指称圣灵。然而,阿莎宁卡语的使用者拒绝在实际实践中接受这一改变,最终,圣经翻译者不得不将其改回符合其真正文法性别的阴性。然而,进一步研究发现,翻译团队未能检测到使用者对圣灵本质的理解有任何明显差异。

对某些语言而言,名词的分类超出了性别的范畴。在班图语系 (Bantu)——身为在中非及南非广泛使用的大型语言家族里,名词被划分为15至18个不同的类别。在斯瓦希里语中,翻译Spirit的词汇为“Roho”,则归属于外来词的名词类(由阿拉伯语传入斯瓦希里语)。然而,早期的译者认为,这样可能会使圣灵被人误解为无生命的物体,因此冒着文法不正确的风险,将“Roho”归入专为人类预留的第一类名词中——而斯瓦希里语使用者接受了这种做法。

而在另一种班图语言伦巴语 (Lamba) 中,译者则不愿做出类似的改动。 “Umupasi Uswetelele”是伦巴语中指称“圣灵”的词汇,在语言学上属于与树木和植物相同的名词类,从文法上讲,这使圣灵成为一种“非人格 (non-person)”。这一分类至今未改变,但这种含义显然是含糊的,因为据语言学家C.M. Doke所说,“在圣经中有多处引用……确立圣灵是一个人格,是三位一体中的第三位。 ”

语言及神学交汇的例子,近期也出现在有悠久圣经翻译传统的语言中。瑞典语曾经有三种性别(阳性、阴性与中性),但现代瑞典语仅使用两种性别(通性及中性)。在《圣经2000》版本之前,圣灵被翻译为“helige Ande”,其性别为阳性。随着阳性与阴性合并为通性,现在则改为通性词“heliga ande”,与瑞典更广泛使用的性别平等语言规范相匹配。

那么,关于圣灵与性别的结论是什么呢?毫无疑问,圣灵超越了我们对男性、女性,或语言可能涵盖的任何其他分类的区分。

在非基督教传统的文化里翻译“圣灵”

已故的学者尤金·奈达(Eugene Nida)是圣经翻译及语言学领域的巨擘,且在世俗学术界备受尊敬。他曾在谈及没有任何基督教传统的语言时,说:“毫无疑问,没有哪个词比‘灵(spirit)’更令圣经翻译者头痛。”虽然他是在1961年表达这个感慨,但在基督教持续与新的文化接触的过程中,找到合适的词汇依然是困难的事。

关于圣经翻译过程遇到的困难及成功,有无数个美丽的故事记载——这些成功往往源于最初的失败。例如,圣灵在多哥(Togo) 的迪塔玛里语(Ditammari) 中最初被翻译为“纯净的空气”——基督徒译者用这个词来区分当地传统信仰中指称不洁灵体的“污浊空气”。然而,因为早期的迪塔玛里语读者将此理解为我们呼吸的空气,译者最终将圣灵翻译为“上帝的空气 (air of God)”。

另一个精彩的翻译出现在台湾的赛德克语 (Seediq),圣灵被翻译为“Biyax Utux Baraw”,意思是“上帝的力量”。我也尤其喜欢墨西哥瓦哈卡州的西高地查提诺语 (Western Highland Chatino) 的翻译。在这里,圣灵被翻译为“Tyi’i Ndiose”,即“上帝的完美之心”,这个描述深深触动了我的心 (尽管这个翻译并不完美)。

当审视译者这样的词汇选择时,需要牢记的是,这些翻译决策并非单纯因其听起来很有异国感或令人兴奋而做出的。相反的,研究表明,其他词汇的选择,有时即使看似更直接匹配,但因为文化背景差异,往往会带有令人困惑或什至误导的含义。

被圣灵“充满”

使徒行传2:4的第一句话在多数英文译本是这样:“被圣灵充满 (filled with the Holy Spirit)”。我与一些基督徒朋友交谈时,他们坦承自己其实并不真正明白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他们相信天父上帝,也相信祂差派耶稣——祂的儿子——为我们的罪死在十字架上,并且藉由信靠祂,他们可以得着永生。

但圣灵呢?他们对圣灵的信仰仅限于圣经的见证,但他们在生活中并未经历过圣灵的同在——他们的意思并非单指拥有“狂喜般的经历”,而是一种确信。他们不知道如何确信圣灵正住在他们心里,或自己是否“被圣灵充满”。

语言 (words) 是用以定义我们的世界的关键,尤其是像“被圣灵充满”这种无形却又真能被经历的事。但若使用不同的比喻方式,或许能为那些感受不到圣灵同在的人提供极大的帮助。虽然所有语言都具备完整的表达能力,但它们描述“现实感知”的方式略有不同。

这种看似的限制有时可能打开独特的机会。例如,正如奈达在1972年出版的《使徒行传指南》中所述:“在许多语言中,人们并不被认为是‘空的’,因此无法被‘充满’。”

在拥有这种“限制”的语言中,圣经翻译找到了许多描述圣灵在人心中工作的替代方式(你可以在这个网站找到更多例子),如:“灵充满人的心”(喀麦隆使用的Yamba语)、“灵充满人的头与心”(墨西哥瓦哈卡州的Isthmus Mixe语)、“圣灵完全与人同在”(Rincón Zapotec语,与Isthmus Mixe语一样在墨西哥瓦哈卡州使用),以及“与圣灵同行”(墨西哥中部的Eastern Highland Otomi语)。

我最喜欢的例子来自秘鲁两种互不相关的语言。 Shipibo-Conibo语的译者选择了“圣灵(像药物一样) 渗透全人”,而Yanesha’语的译者则采纳“穿上圣灵”,因为对他们而言,“充满”并不合逻辑,而“穿上”更符合他们的传统信仰体系。

我们应如何看待这些替代的翻译?我们可以视其为语言学上的珍品,或让它们检视我们自身不完全的内心——看看它们是否能帮助我们成长。我们或许会发现,我们也可以“穿上”圣灵,可以“与圣灵同行”,可以经历圣灵“完全与我们同在”,或者感受到圣灵像溶于血液的药物一样“渗透”我们,进入我们身体的每个角落。

上帝的恩典之杯因祂借数千种语言持续进行的五旬节奇迹而满溢。而当这些翻译反向转译回英文时,它们有力量打开我们的眼界,让我们惊叹,如同当年在耶路撒冷的第一批听众一样。

乔斯特·泽茨奇(Jost Zetzsche)是一名专业翻译者,现居美国俄勒冈海岸。他自2016年以来,参与策划《联合圣经公会翻译洞察与观点工具》(TIPs)。他的最新著作是《与简朴的基督信仰相遇》(Encountering Bare-Bones Christian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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