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deas

不要以世界的方式对抗世界

身为教会,我们能如何更健康地回应那些常使人分裂的议题?

Green plants on a fiery background.
Christianity Today October 28, 2025
Illustration by Elizabeth Kaye / Source Images: Pexels, Unsplash

我们人类并非被创造来承受世上一切罪恶的重担。然而,从我们对每一则突发新闻紧追不放的态度来看,我们似乎一心ㄧ意想这么做。

“病毒式传播” 的资讯如今已成为一种社会病毒,扭曲了我们对现实的感知。正如流感会引起发烧一样,这种病毒在我们身上也有类似的发烧症状:对资讯的无止尽渴求、对事件立即回应的冲动,或是对我们从片段影片与评论中拼凑出来的某人 “被丑化后的形象” 展开争论。这种社会性的疾病在我们孤立地坐在萤幕前时扩散,却极具传染性。

每当有重大新闻爆发时,“病毒式传播” 便以两极化、报复心与私欲为燃料,如氧气般助长火势——因种族主义、仇外心理、自以为义与冷漠所助长的敌意,横扫政治光谱上所有人。

常常,连基督徒都没有倚靠那能减缓、抵抗、甚至摧毁这种病毒的 “属灵抗体”。当病毒蔓延时,那种应当标志我们信仰的真诚之爱便不见踪影 (罗马书12:9-20)。许多基督徒非但不憎恶邪恶,反而为之欢呼,或加以淡化。撒但的诡计如火箭般射来,基督徒的肉体却准备好迎接它们 (加拉太书5:16-26),至于使徒保罗在《以弗所书》6:16提到的 “信德的盾牌” 上面几乎毫无刮痕——因为它几乎从未被举起过。

今年年初,当新闻焦点集中在华盛顿国家大教堂的就职祈祷仪式时,我也陷入了这种病毒式的漩涡。我传讯息给一位朋友,悲叹 “对难民和移民的怜悯” 这样的价值,如今在美国竟成了被政治化的概念。我写道:“看来,我们不该以为他们 (反移民的人) 还可能有 ‘更良善的一面’ 能展现,因为他们或许根本没有那一面”。

但我错了——而且我的绝望太过浮夸。国家的现况让我灰心到也丢失了自己更美善的一面。当我沉迷于一场神鬼战争般的言语文化战争时,我自己的 “信德之盾” 也被我丢在地上。我以为,唯有击败意识形态上的敌人,才是前进的唯一道路。

我的朋友指出,我正受到 “以火攻火” 的试探。在某种意义上,他说得没错。我常以为 “逆火” 的方式才是前进的方式。“逆火” 是一种消防队员为了阻止野火蔓延,在火势前方预先点燃可控制的火线的技术。这种策略的目的,是先烧掉那些可能助长火焰的植被。

在我心里,我曾误以为 “逆火” 技术与过去一些运动所采取的策略相似,例如由神职人员带领发起的 “黑人自由运动”:一种有目的、非暴力、且受控的行动,以正面迎击破坏,阻止毁灭。然而,如今我不再认为这种文化上的 “逆火” 足以描绘我的信仰前辈所做的一切;它也不是当前美国及其他国家那股日益腐蚀社会的 “文化野火” 所需的解方。

最近,我发现另一种对抗野火的策略:绿色防火带 (green firebreak)。它并非以火攻火,而是依靠绿色植被:在农田或房屋周围种植ㄧ圈植被,用以防御火灾威胁。

专家指出,这些防火带是有策略地种植,用来作为火灾的预防与保护界线。如果火灾真的爆发,它们能减轻灾害造成的破坏。

绿色防火带有效的原因有很多,但最重要的一个特性是:水分。植物内储存的水分能帮助扑灭火焰。以常识来看,这样的植被需要在灾难发生前就预先栽种、悉心培育。

作为一种社会行动的比喻,这些防火带真正呼应的,是黑人民权领袖马丁路德·金恩的思想导师瑟曼 (Howard Thurman) 所说的 “创造性思想的泉源”(the springs of creative thought) 。

瑟曼关注的点是:如何重新引导我们的属灵资源,去培养基督徒/教会成为 “爱的蓄水池” 而不是个 “孕育着仇恨” 的群体。他思考的不是如何点火,而是如何成为防火带,以及如何塑造我们成为一个以“带来生命” 而非死亡为标志的群体 (罗马书8:1-11)。最终,他引导人们更靠近耶稣对人类 “败坏的循环” 的终极答案:爱你的仇敌 (马太福音5:44)。

我们的文化正迫切需要重新兴起这样的工作。

随着社群媒体的崛起,世界罪恶的重担几乎成了无所不在的现实。我们滑着萤幕,看见一幕幕恐怖场景——学校里被杀害的孩子、公开枪击的暗杀、ㄧ家人生活在瓦砾之中——然后又继续过我们的生活。

这种循环模式很容易使人陷入冷漠,或引诱我们进入一场永无止境、凭血气而战的争斗。我们可能会忍不住以 “丑化对方的形象” 来回击对方 “丑化我们形象” 的方式;用自以为义对抗自以为义,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跟 “敌人” 一样大声。但金恩曾说过,以火攻火只会 “加剧恐惧”。结果是,双方陷入一个文化战争的循环,不断激起分裂,却无法扑灭它。

但一个更美好的未来是可能的,只是,它只能透过那些致力于建立 “文化上的绿色防火带” 的群体与机构——那些能真正培育生命的群体——才能实现。

我曾在黑人教会及 “黑人世界研究所” 中见证这样的事工如何结实累累。该智库在1960年代末的社会动荡中,为黑人信仰领袖与知识分子建立一个和这世界的方式不一样的群体

我们可以从曾经的奴隶 (包括我的祖先) 身上汲取灵感与韧性:他们自己建立了 “自由民城镇” 与 “自由殖民地”,作为避难的家园;我们也能从南方基督教领袖会议身上学习忍耐,这是一个相信非暴力的正面行动、在黑人为自由奋斗中扮演核心角色的民权组织。

但像这样的倡议团体或群体,需要人们有意识地想像 (作为一种愿景)、培育并且持续维护。像这样的信仰群体的核心特质,应该以其“所追求的目标” 为特征,而非仅仅因其 “反对某物” 而存在。

从这样的角度来看,我能同意一位自认黑人保守派的人近期所表达的想法,她对人们不停抱怨过去感到疲惫。她说:“我不会每天早上ㄧ醒来,脑子里全是种族主义或那些负面的事物。” 我也是如此。

每天早晨醒来,我愿选择耕耘身边依然坚硬如石的土地、滋养贫瘠的土壤,透过我的研究、人际关系与工作,培育我所处的信仰群体。这也是我能以充满盼望的心,仰望那将来的荣耀的根基 (罗8:18-30)。我也为会我的读者祈祷——愿你们选择走在相似的道路上。

Tryce Prince是一位专研种族与宗教的社会理论家,现任Carl Spain Center on Race Studies & Spiritual Action主任。他是即将推出的播客节目The Good Culture Show与Religion Matters: What Sociology Teaches Us About Religion In Our World一书的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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