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老生常谈的话说得很对:神学院不会教你所有你需要知道的事。
我还是位牧师时,曾带领教会经历一起充满冲突和政治波动的建堂计画。我们当时在一间学校的餐厅进行主日聚会,正努力迁入属于自己的建筑物。我从未带领教会进行过募款活动,也对当地政治知之甚少。我犯了无数个错误。
关于领袖犯错的问题在于,这些错误多数是公众所能看到的。犯下一个只有自己或亲近圈子知道的错误是一回事,在公众面前犯错则是另一回事。公开的错误令人感到自己的弱点暴露在人前,我内心的批判家因此喋喋不休:你应该更有智慧——即便我之前未曾有过类似的领导经验。但更刺痛人心的自我批判是:瞧瞧你有多蠢?每个人都看得到你的愚蠢。
我一生都挣扎于一种持续的、不断存在的“愚蠢感”,但从未真的克服过这种感受。
即使成年后,稍有不慎,我就会觉得自己很蠢,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暴露无遗的感觉。带领教会建堂的过程,让我对自己“内心的批判家”非常熟悉 (你对自己内心的批判家感到熟悉吗?) 。我决定,是时候学会与它正面交锋了。于是我开始密切注意它传递给我的讯息。
它不断重复对我说类似的话:你早该知道该怎么做。你很蠢,而且所有人都知道。你不值得被爱。你不值得别人花时间在你身上。
看到我内心的批判家的话如此直白地呈现在眼前,我感到很震惊。如果我不去控制它,这些话就会像我灵魂中的一滩死水,能滋生并累积各种羞耻的毒素。我们该如何学习去减弱内心批判家的声音,并听见上帝对我们的评价呢?
当我深入内心,挖掘正在发生的事时,我意识到我内心的批判家正在向我传递一种“福音”。我从未想过,当我给这个不受欢迎的角色一席之地时,我其实正在相信一种“假的福音”。
每一种福音——或者说,每一种信念——都在向你提供一些东西(应许),告诉你必须做什么才能得到它(如何走在这条道路上),并提醒你这条路不是免费的(有代价)。回顾古埃及宗教或耶稣时代的罗马帝国,我能清楚地见到“应许—道路—代价”的模式。
罗马帝国的应许是和平/平安,但通往和平的道路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包括沉重的税金、奴役,甚至是挚爱之人的生命。
当我还是澳洲一名青少年时,我所追逐的福音应许是“归属感”。实现它的道路是让女生笑、成绩好,或成为出色的运动员。而用已故的著名歌手肉块 (Meat Loaf) 的话来说:“三项里面有二项也不错。”如果能让一个女生笑,我愿意物理成绩只拿C。对那些喜欢计算分数的人来说,我在“青少年男孩的福音”里是个一分都拿不到的失败者。
而我内心的批判家向我传递的“福音应许”是种保护。他像个哨兵一样守护我,防御外界的威胁,但他以一种奇怪的自我保护方式谴责我。他告诉我,与其放下防备、变得脆弱并接受他人的批评,不如自己先责备自己。与其承受他人无情的谴责,不如自己先自我定罪。
但天啊,我内心的批判家让我付上了多大的代价!当我仔细检视自己的信念结构时,我发现我从未真正得到保护的应许;相反的,我得到的只有谴责。
在所有“福音种类”里,除了耶稣的福音,人类都必须亲自附上代价,并且只有“神明”真的从中受益。如果回顾古罗马,我们会看到人民承担一切代价,而凯撒获得所有利益。罗马帝国很少人会形容自己的生活满是平安——实际景况恰恰相反。
我青少年时期深信不疑的福音也让我付上代价。我常常为自己对别人说过的话痛苦不已,并为第二天如何融入学校苦思。在所有福音/信念里,只有在耶稣的福音里,是上帝付出了代价,并且受益的是我们。当我专注于祂简单的“道路—应许—代价”的概念时,我意识到我可以将内心批判家的福音与耶稣的福音做对比,看看是谁在说真话。我想,各位读者至此应该已看得很清楚了。
约翰在《约翰一书》3章19–20节提醒我们:
“从此就知道我们是属真理的,并且我们的心在上帝面前可以安稳。我们的心若责备我们,上帝比我们的心大,一切事没有不知道的。”
约翰指出,当我们感到脆弱和暴露在人前时,我们内心的批判家会谴责我们,他提醒我们,我们在上帝的同在中是安全的。我们可以指示内心的批判家放下防御武器,放轻松。批判家不再需要保护我们免受外界伤害,因为上帝是我们的避难所和力量。感谢上帝,最终决定我们身份的是祂,不是别人,更不是我们内心的批判家。
喜欢Netflix影集《王冠》的观众都知道,当你被召见进白金汉宫时,需要遵守一些规矩。如果国王查理三世有天想召见我,我一定会满心欢喜且恭敬地前往。
但与世上的君王见面有严格的规范。传统上,国王拥有对话的第一句话和最后一句话的权力,你只被允许在中间发言。但当我亲近我的君王——耶稣基督时,我发现这种与国王对话的实践方式很有启发性。
因为耶稣基督的福音是真实的,因为上帝真是祂所形容的那样,也因为我真是祂所形容的那样,我首先要以祂的话语为我生命的基石、引导。当我内心的批判家开口说话时,我任由它说一阵子,但等它说完,我会以上帝真实的话语作为最后的回应。
我曾努力想解雇我内心的批判家,但它第二天还是会出现在岗位上。它不会离开。我无法消除他的声音,但我可以限制他,让他不再对我的生命有最终指点的权力。
史蒂夫·卡斯(Steve Cuss)是本刊播客《Being Human》的主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