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经常被问到的一个问题是:“同时做一个基督徒和记者很难吗?”
每当我和年轻人谈起我的工作时,这个问题几乎每次都会出现。 我一直认为这很奇怪。 我在一个非宗派的福音派教会的环境里长大,所以我知道这个问题反映了对外部世界的假设。 但我仍然不能完全确定为什么这个问题让我如此烦恼。
许多保守基督徒被告知媒体是邪恶的——几乎和民主党人一样坏,甚至可能更坏。 这就是我成长的环境。 就像好莱坞和大学一样,我被教导说媒体是世俗的、无神的自由主义者;他们憎恨我们和我们的价值观。
有时,它来自于教会的某位讲员。 更多时候,它来自主导福音派文化的媒介和信息传递中心。 保守派谈话类广播节目是这种媒介之一。 但我也从“家庭研究委员会”(Family Research Council)、“关注家庭”(Focus on the Family)、基督教联盟(the Christian Coalition)等保守派政治组织那里听到这种说法。 我还能从“少年狂热”(Teen Mania)会议等地方听到,在那里我被基督“充满”,并报名参加海外宣教活动。
因此,当孩子们问我兼顾基督徒和记者身份是否很难时,我理解他们的脑中的图景是怎样的。 他们想象我工作的环境充斥着放荡不羁的无神论者,他们吸食大量毒品,发生大量醉酒性行为,阅读无神论宣传品。
当最近当选的美国众议员麦迪逊·考特恩(Madison Cawthorn,北卡共和党籍众议员)讲述关于群交狂欢和可卡因的故事时,虽然这些故事后来被否认了,他似乎也是基于与他年龄相仿的向我提问的学生那样类似的假设。
现在保守派基督徒对媒体的敌意比我成长过程时要多得多。 我自己的一些家庭成员告诉我,我应该为自己的工作感到羞愧。 事实上,大多数人不喜欢媒体,而这对社会是不利的。 媒体对此也有一定的责任,正如我最近为 雅虎新闻 所写到的。
但在从事新闻工作20年后,我的基督教信仰却因为这份工作而更加深刻和坚定。 当我在撰写一本关于如何作为福音派基督徒成长,然后成为主流记者历程的书时,有一件事对我来说越来越清楚:作为一名记者,实际上帮助我成为更好的基督徒。
新闻工作增强了我性格中许多最崇高、最体现基督信仰的特质。 我在如何辨别真伪方面接受了二十年的训练,更为重要的是,当没有简单的答案或解决方案时,我学会了该如何辨别。 我接受的训练让我明白在追求真理的历程中,不应考虑会得罪谁。
我也得到了一种谦卑感,关于什么是我们能确认的知识,以及我们经常需要承认我们的观点是有限和不完整的。 这有时被称为“认识论上的谦虚”(epistemological modest),这是我们的话语中异常需要的一种品质。
许多“危机掮客”乐于假装认为解决我们国家所面临挑战的答案是很简单的。 它使这些自称是领导人的人能够通过社交媒体上的点赞及其追随者、黄金时段电视的观众或谈话电台的听众为建立起自己的小型帝国。 他们使人们陷入愤怒和恐惧的狂热之中,并因此获得大量收入。
此外,我还体验到了专业知识带来的不可思议的好处。 记者的主要工作之一是找到货真价实的专家,将他们与那些自称有见解的人分离出来——与他们充分交流,然后为读者解读他们的专业知识。 其效果是变革性的。 一组事实可能看起来是单向的,或者是单一的,直到人们与专家交谈。
从很小的时候起,我就意识到基督教是一种相信真理的信仰。 我一直喜欢耶稣坚持真理的方式。 “我就是道路、真理、生命,”基督说(约14:6)。 在另一处,他承诺他的灵会“引导你们进入一切的真理”(16:13)。
当他即将被处死时,耶稣对本丢·彼拉多说:“我为此而生,也为此来到世间,来到世间,特为给真理作见证”(18:37)。 在其他地方,基督说,“真理会使你们自由”(8:32)。
但是,当今世界有许多限制,使大多数人更难追求真理——然而,记者身份使我有能力这样做。
大多数人对世界的观点基于他们与哪些群体相处,以及他们是哪些群体的一部分。 他们所属的群体塑造了他们的身份:他们的家庭、他们的教会或亲和团体、他们的政党、他们的职业。 更重要的是,他们身处的团体定义了他们自认所处的世界。
一个人的世界观和“故事”会过滤他们愿意接受的信息和拒绝的信息。
无论你在哪个团体中,它都会因为你相信或说出“错误”的信息而惩罚你,并因为支持他们认可的事务而奖励你。 这个问题在所有群体中都存在,包括主流新闻业。 主流媒体的大多数记者都生活在政治上偏左的地方,因此他们要么是在这种观点下成长的,要么是或多或少受到这种观点的影响。
然而,新闻业是为数不多的另类之一,在这样的圈子里,反对自己的群体,反对自己文化中的群体思维,通常是被鼓励和奖励的。 不同声音在媒体业的价值比在其他社会群落里高得多。
还有其他像这样的领域,属于专业协会的人持有前中央情报局局长迈克尔·海登(Michael Hayden)所说的“启蒙价值观:收集、评估和分析信息,然后传播结论,以供使用、研究或反驳”。
乔纳森·劳奇在(Jonathan Rauch)《知识的宪法》一书中指出,除了新闻业之外,学术、科学、研究、统计分析、监管和法律等领域都提升了这些价值。
我的职业生涯不缺乏变化。 我为一家保守派报纸《华盛顿时报》(The Washington Times)工作了八年时间。 然后我花了一年半的时间帮助塔克·卡尔森(Tucker Carlson)创办《每日电讯报》(The Daily Caller)。 其后我在自由派网站《赫芬顿邮报》工作。 在过去的七年多时间里,我一直为“雅虎新闻”工作。
我在《华盛顿时报》的阶段为我的职业生涯定下了基调。 该报纸在某些方面存在着由业主和高层编辑设定的制度性偏见。 但是,我们这些报道新闻的人都坚定不移地遵循事实。
在我从事新闻工作的20年中,我一直遵循这一原则,关键是:总体而言,这个行业对这种追求给予认可。
我可以自由地倾听、考虑、赞成或反对,并在每个问题上遵循证据所指向的任何方向。 在这方面,我觉得我遵循着基督教的方向——一个与意识形态或团体成员之争不同的方向。
正如马丁·路德·金所说,这是因为基督徒应该在这个世界上始终有一个先知性的存在,而不是受制于任何权力或权威或政党。
金说:“必须提醒教会,它不是要成为国家的主人或仆人,而是要成为国家的良知。 它必须是国家的指导者和批评者,而不是它的工具。 如果教会是体制的工具,它就无法在午夜为人提供哪怕是一点面包。”
但是,如果我们不首先成为我们所属的哪个政党的良知,基督徒就不能成为国家的良知。 我们的任务很艰巨,既要属于政党,通过这些机构为国家的利益而努力,又要站在这些政党之外,时常批评它们的弱点、错误和腐败。
一个人越是与政治权力、党派和团体保持距离,越能自由地追求真理的方向。 人们越是追求真理,就越能看到意识形态争执的各方都有许多有价值的建设性批评。
这就是一只脚站在人的国度里,另一只脚站在神的国度里的意思:成为艺术家藤村诚所说的“边界游走者”。
基督徒应该跨越许多界限。 他们应该属于政党,但站在政党之外。 他们有时甚至应该在不同的党派之间游走,但绝不是坚定不移地效忠于任何一方。 他们应该深深地投入到为这个国家和这个世界的利益而工作中,同时记住他们的归宿在天上,他们的希望在基督里,无论发生什么。
通过跨越不同的边界来增加理解和拆穿谎言,特别是那些源于简化主义漫画和误导性混淆的谎言,基督徒可以响应呼声,成为真理、细微差别和治愈的代理人,参与文化关怀而不是文化战争。
乔恩·沃德(Jon Ward)是“雅虎新闻”的首席国内新闻记者, 著有《卡梅洛的终结》(Camelot’s End),并《漫长的游戏》播客。 他的第二本书《见证》(Testimony)是一个关于成长为福音派,然后成为主流记者的故事,将于2023年4月由布拉佐斯出版社(Brazos Press)出版。
翻译:叶洛夫